江南水乡的绣坊里,阿楚指尖捻着丝线,
在素色绢帕上绣最后几针“连理枝”——这是她偷偷为自己准备的嫁妆,
想着攒够钱就离开家,靠绣花手艺自立门户。绣架旁堆着她这半年的绣品,
每一件都针脚细密,是她对未来的全部期许。突然,母亲撞开绣坊门,
脸色惨白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阿楚,救救你弟弟!他烧得快没气了,
郎中说要三十块银元抓药,家里实在没辙了……”母亲哽咽着,
从怀里掏出王媒婆递来的帖子,“黑石村的赵铁柱,愿意出三十块银元彩礼,只要你肯嫁,
你弟弟就有救了。”阿楚冲进里屋,看到弟弟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
她攥紧手里的绣帕,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弟弟是她在重男轻女的家里,
唯一感受到过温暖的人。父母总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从小到大,
好吃的、新衣服永远先给弟弟,可此刻,看着弟弟奄奄一息的模样,她没法拒绝。“我嫁。
”阿楚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母亲瞬间破涕为笑,忙着去回话,
丝毫没注意到阿楚眼眶里的泪水,正一滴一滴落在未绣完的“连理枝”上,晕开了丝线。
三日后,阿楚没有红嫁衣,
只披了块母亲省下的旧红绸——母亲说“布料要留给你弟做棉袄”。
赵铁柱沉默地推着独轮车来接亲,三十块银元沉甸甸地放在桌上,他全程没看阿楚一眼,
仿佛娶的不是人,而是一件用来换钱的物件。阿楚坐在吱呀作响的独轮车上,
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染泪的绣帕,看着熟悉的水乡渐渐远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弟弟病好,
她一定要逃出去。独轮车碾过崎岖的山路,终于抵达黑石村。村子被群山环绕,
透着一股闭塞的压抑感。村民们围在路边看热闹,眼神里没有祝福,只有一种异样的打量,
有人低声嘀咕:“又一个……不知道能留多久。”阿楚心头一紧,却强装镇定,
跟着赵铁柱走进一间低矮的土坯房。拜堂仪式草草结束,阿楚被送入新房。房间简陋,
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墙角的缝隙里,竟卡着一支银珠花——花瓣缺了一角,
看着不像旧物。阿楚弯腰捡起珠花,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银饰,赵铁柱突然推门进来,
看到她手里的珠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让你动这个的?”赵铁柱一把夺过珠花,
狠狠扔到地上,粗糙的手掌抓住阿楚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少管不该管的事,
在村里好好待着,别惹我爹生气。”他的眼神里满是警告,说完便摔门而去,
当晚竟睡在了柴房,两人连一句话都没多说。次日清晨,阿楚早早起床,想去村口井边打水。
刚走到井边,就听见几个妇人围在一起闲聊。李婶穿着碎花围裙,
声音尖细:“张家媳妇上个月说回娘家,到现在都没信儿,怕是跑了吧?
”另一个妇人叹了口气:“赵老爷子说了,是她自己不守妇道,跑了也活该。
咱们村里这些年,跑的媳妇还少吗?”“都闭嘴!”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
赵老栓拄着刻满纹路的拐杖走过来,满脸皱纹的脸上透着威严。他扫了众人一眼,
妇人们立刻噤声,匆匆散开。阿楚假装打水,余光瞥见赵老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带着审视和警告,让她浑身不自在。回到家,
阿楚把那支捡回来的珠花藏进袖口——她隐隐觉得,这支珠花和那些“跑了”的媳妇,
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黑石村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藏着她必须揭开的秘密。傍晚,
阿楚在院子里劈柴,准备生火做饭。赵铁柱去山上打猎还没回来,
院子里只有她劈柴的“砰砰”声,在寂静的村里格外清晰。
“姐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阿楚回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站在院门口,
梳着两条麻花辫,脸色蜡黄,正是比她早嫁来半年的春桃。春桃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像是怕被人发现。“有事吗?”阿楚放下斧头,走到院门口。
春桃飞快地塞给她一块绣帕,转身就要跑,却被阿楚拉住。阿楚低头一看,
绣帕上绣着一个“兰”字,边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针脚凌乱,看得出绣的时候很匆忙。
“这是……”阿楚刚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怒吼:“败家娘们!又到处瞎晃悠,
看我不打死你!”春桃吓得浑身发抖,挣脱阿楚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她的丈夫拎着一根木棍追过来,路过阿楚的院子时,狠狠瞪了阿楚一眼,那眼神像要吃人。
阿楚赶紧把带血的绣帕藏进衣襟,心脏“砰砰”直跳。她回到房间,关上门,
仔细看着那块绣帕——“兰”字应该是人名,难道是哪个“跑了”的媳妇留下的?
血迹又是什么意思?春桃说“别信他们说的……小心祠堂”,祠堂又藏着什么秘密?
一连串的疑问在阿楚心头盘旋。她走到床前,掀开床板,在缝隙里藏好绣帕,
又拿出自己的绣针和绢布,
在绢布背面绣下银珠花和带血绣帕的图案——她要把这些线索都记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也要查清楚真相。夜深了,赵铁柱回来,身上带着酒气。他看到阿楚房间的灯还亮着,
迟疑了一下,却没进去,只是在门口说了句:“山里冷,早点睡。”阿楚隔着门板应了一声,
心里却更疑惑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到底是帮凶,还是和她一样,被困在这个村子里?
为了查清祠堂的秘密,阿楚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山上采野菜,带着篮子出了门。
她按照村民闲聊时提到的方向,绕到村后山,远远就看到一座废弃的祠堂。祠堂的门紧闭着,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身生锈,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打开过。可走近了,
阿楚却发现不对劲——门环上有新鲜的摩擦痕迹,地上还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显然最近有人开过门。她伸手推了推祠堂门,门锁纹丝不动,透过门缝往里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阿楚正想找个地方爬进去,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赶紧转身,看到张猎户背着猎枪站在不远处,
左眼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你是谁家的媳妇?来这儿干什么?”张猎户的声音粗哑,
带着不耐烦。“我……我来采野菜,迷路了。”阿楚强装镇定,指了指手里的篮子。
张猎户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少装蒜!赵老爷子说了,后山祠堂是山神禁地,
外人不准靠近。赶紧滚回去,不然我不客气了!”他举起猎枪,枪口隐隐对着阿楚,
眼神凶狠。阿楚知道硬来不行,只能慢慢后退,假装害怕地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转身离开时,她故意放慢脚步,余光瞥见张猎户腰间挂着一把小刀,刀鞘上的纹路,
竟和那支银珠花缺角的花瓣一模一样!回到家,阿楚的心还在狂跳。
张猎户的小刀、祠堂的新鲜痕迹、春桃的警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她更加确定,
祠堂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她坐在绣架前,在绢布上绣下祠堂和小刀的图案,
心里暗暗计划:下次一定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哪怕只有一分钟。当晚,赵铁柱回来,
看到阿楚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阿楚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村里的祠堂,
为什么不让人靠近啊?”赵铁柱的脸色瞬间变了,沉默了很久才说:“别问那么多,
听我爹的话,别去后山。”说完,他就转身去了柴房,再也没说话。阿楚看着他的背影,
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连着几天,阿楚都在想办法接近祠堂,
可张猎户像是特意盯着她似的,总能在她靠近后山时出现。阿楚只能暂时放弃,
转而想从赵铁柱身上找突破口。她主动给赵铁柱缝补猎衣,给他做热乎的饭菜,
试图让他放下戒备。赵铁柱对她的态度渐渐缓和,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漠,
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话,比如提醒她“山里有野猪,别走远”,或者给她带几个野果。
但只要阿楚一提及村里的媳妇和祠堂,他就会立刻沉默,甚至发脾气。这天深夜,
阿楚被院子里的火光惊醒。她悄悄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到赵铁柱蹲在院子里,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烧。火光映着他的脸,表情痛苦又挣扎。阿楚仔细一看,
他烧的竟是一双女人的绣鞋,绣鞋上的花纹,
和春桃塞给她的带血绣帕上的“兰”字绣法相似!阿楚再也忍不住,
推开门冲了出去:“你在烧什么?这是谁的绣鞋?那些失踪的媳妇到底去哪了?
”赵铁柱被她吓了一跳,慌乱中踩灭火焰,剩下的半只绣鞋落在地上。他看着阿楚,
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沉默了许久,
赵铁柱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塞进阿楚手里,声音沙哑:“这是祠堂侧门的钥匙,
你想查就去查,但一定要小心,别让我爹发现。”阿楚愣住了,手里的钥匙沉甸甸的,
带着赵铁柱的体温。“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忍不住问。赵铁柱低下头,
左手虎口的旧疤在月光下格外明显:“我妹妹……十年前被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