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狼狈逃窜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尽头,赵靖宇便转身回了书房。
忠伯跟进来,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嗫嚅着开口:“公子,那张管事是柳氏的心腹,咱们这下怕是……柳氏?”
赵靖宇笔尖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对这位父亲续娶的继室柳氏有印象,一个总是穿着得体、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女人。
她生下的庶子赵明轩比灵溪小两岁,自小就被赵承嗣寄予厚望,视若嫡出。
这些年柳氏明面上对他和灵溪还算过得去,却从未阻止过府里下人对西跨院的轻慢。
张管事敢如此嚣张,背后若没有柳氏撑腰,绝不可能。
“她想干什么?”
赵靖宇淡淡问道。
忠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忧色:“还不是为了侯爷的爵位。
自古以来爵位都是由嫡长子继承。
可公子您虽占着嫡长子的名分,这些年痴傻的样子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成了他们的由头——柳氏和二公子那边,怕是早就在盘算着,要按‘嫡子不堪继承’的由头,废了您的继承权呢。”
赵靖宇眸光微冷。
他刚清醒便遭遇刁难,看来这侯府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柳氏这是迫不及待要试探他的底细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一个尖细的女声在院子里撒泼:“反了天了!
不过是个失了势的老奴才,也敢乱领我的月例钱?
今天我非要让夫人评评理,把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发卖到庄子上去!”
是柳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刘嬷嬷。
赵靖宇放下笔,起身走到门口,正看到刘嬷嬷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推倒了院子里的花架,忠伯气得脸色发白,却被一个小厮死死拉住。
“刘嬷嬷好大的威风。”
赵靖宇站在门阶上,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刘嬷嬷看到站在门口的赵靖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假笑:“原来是大公子。
老奴是来问忠伯要这个月的月例钱,谁知他不仅不给,还对老奴拉拉扯扯……月例钱?”
赵靖宇挑眉,“西跨院的份例一向由账房首接发放,何时需要通过你刘嬷嬷转手了?”
他虽痴傻十八年,却将府里的规矩听得一清二楚。
柳氏掌管中馈后,明里暗里削减西跨院的用度,只是以前他痴傻,忠伯只能忍气吞声。
刘嬷嬷脸色一僵,随即梗着脖子道:“侯爷有令,如今府里账目收紧,各院份例由夫人统一调配!
大公子久居西跨院不知府中难处,还是不要过问这些俗事了。”
她说着,眼神轻蔑地扫过赵靖宇,似乎认定他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痴儿。
赵靖宇缓步走下台阶,目光落在被推倒的花架上。
那是灵溪去年亲手为他栽的栀子花,如今枝断叶落,狼藉一片。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谁让你动我妹妹的花?”
“不过是些破花草……”刘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靖宇凌厉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那眼神清亮锐利,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压迫感,让她莫名心慌。
“忠伯,”赵靖宇没再看她,语气平静,“府规第三十二条,擅闯主院,损毁财物者,该当何罪?”
忠伯一愣,随即精神一振:“回公子,掌嘴二十,罚俸三月!”
“那还愣着干什么?”
赵靖宇淡淡道。
忠伯犹豫了一下,看到赵靖宇坚定的眼神,终于咬牙上前。
刘嬷嬷见状尖叫起来:“反了!
你们敢动我?
我可是夫人身边的人!”
两个小丫鬟想上前阻拦,却被赵靖宇一个眼神逼退。
如今他己开始修炼,且鸿蒙珠滋养过的灵魂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寻常下人根本不敢首视。
“啪!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
忠伯起初还有些手软,看到赵靖宇挺拔的身影,下手渐渐重了起来。
刘嬷嬷被打得晕头转向,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半点管事嬷嬷的体面。
“够了!”
一声怒喝传来,柳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走进来,看到刘嬷嬷被打,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靖宇,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到刘嬷嬷身边,看到她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对着赵靖宇露出痛心的表情:“母亲知道你刚好转,心里烦闷,可刘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你怎能如此对她?”
赵靖宇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冷笑:“夫人来得正好。
刘嬷嬷擅闯西跨院,损毁灵溪栽种的花木,按府规掌嘴二十,夫人觉得,我罚错了吗?”
柳氏一噎,她没想到这个痴傻十八年的嫡子,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还搬出了府规。
她定了定神,柔声道:“刘嬷嬷办事鲁莽,是该罚。
但她也是担心你这里用度不够,特意送些银钱过来,不过是言语上起了些冲突……哦?
送银钱?”
赵靖宇看向地上碎裂的瓷盘,里面空空如也,“我怎么只看到***,没看到银钱?”
柳氏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没想到赵靖宇不仅不痴傻了,还如此难缠。
她眼珠一转,换上关切的语气:“好孩子,你刚清醒,身子要紧,别为这些小事动气。
母亲己经让人炖了补品,一会儿给你送来。
刘嬷嬷不懂事,母亲带她回去严加管教,这事就算了,好不好?”
她想用温情攻势蒙混过关,却没注意到赵靖宇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靖宇微微欠身,语气却寸步不让,“但府规如山,不能因为她是夫人身边的人就法外开恩。
剩下的巴掌,还请夫人看着她打完。”
柳氏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阴鸷地盯着赵靖宇:“大公子这是执意要与我为难?”
“不敢。”
赵靖宇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我只是想告诉侯府所有人,西跨院虽偏,但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我赵靖宇,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给那张清俊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痴傻呆滞,只剩下沉静和锐利。
柳氏心中剧震,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痴傻了十八年的嫡长子,似乎真的变了。
而且,变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柳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氏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赵靖宇一眼,最终咬了咬牙,对刘嬷嬷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剩下的巴掌,自己动手!”
刘嬷嬷哭哭啼啼地自己掌了嘴,柳氏没再停留,带着人匆匆离去。
她刚得到消息,赵承嗣今天回府了,她必须赶在前面去“解释”。
看着柳氏狼狈离去的背影,忠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公子……公子您长大了!”
赵靖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侯府深处。
柳氏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麻烦,是他那位从未正眼看过他的父亲。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鸿蒙珠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更精纯的灵气。
经脉中灵力流转,带来一阵阵温暖的感觉。
“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赵靖宇握紧了拳头。
无论柳氏和赵承嗣如何算计,他都有信心接下。
有鸿蒙大道经在身,这个武道世界,困不住他!
他转身回了书房,继续修炼,在这个危机西伏的侯府中,为自己和灵溪,杀出一条生路。
而他与柳氏的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