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子咕噜噜滚到墙角，撞上那堆得像小山似的空易拉罐，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闷响。
第七天了。出租屋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
空气里混杂着隔夜外卖的馊酸味、烟蒂的焦油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酒精味，
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人窒息。李默像一摊烂泥瘫在沙发和地板之间的缝隙里，
眼皮肿得像核桃，胃里像是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火，灼得他一阵阵抽搐。脑子里嗡嗡作响，
循环播放着赵倩最后看他那一眼，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李默，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拉锯，不见血，
却疼得钻心。活着……***没劲。他昏沉地想着，手臂胡乱在地上摸索，
想去够最后那半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啤酒。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滑腻的瓶身。
就在冰凉的玻璃瓶口即将碰到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时，
眼前猛地爆开一片刺目的蓝光——一个完全由光线构成的、半透明的湛蓝色面板，
毫无征兆地悬浮在他眼前的空气中。边缘流淌着细微的、电流般的数据流光，
充满未来科技感，与他身处的这个满地狼藉、墙壁脱皮的破旧出租屋形成了荒谬至极的对比。
面板上，清晰冰冷的白色字体逐行显现：情绪兑换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李默 状态检测：心碎重度，抑郁中度，
情绪：赵倩的‘热恋甜蜜’强度：Level 1 根据心痛等级Level 1，
生成补偿：金钱+100元/秒李默眯着被酒精糊住的双眼，愣了好几秒，
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嗤笑。喝大了，真是喝出幻觉了。他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
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抬手想去挥散那幻影。但那块面板纹丝不动，依旧稳稳地悬停着，
下角的数字甚至还在规律地跳动：+100… +100… +100… 每一次数字刷新，
都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电子提示音：“滴”。
***底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刺目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划出一道痕。
是特别关心提示——他像个***一样，到现在都没舍得取消对赵倩的特别关注。鬼使神差地，
他划开了屏幕。赵倩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碧蓝到不真实的海水，
金色的夕阳洒下浮光跃金。白色的豪华游艇甲板。
赵倩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设计感极强、面料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白色长裙，
海风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她笑得灿烂夺目，
整个人几乎要嵌进身后那个微胖、戴着硕大金表、一身名牌休闲装的中年男人怀里。
那男人的手臂，粗壮而充满占有欲地，紧紧环抱着她的腰肢，肥厚的手指上，
一枚翡翠戒指绿得晃眼。配文：“遇见对的人，
每一天都是情人节~爱心”是那个开奔驰大G来接她的王总。
李默曾在小区楼下远远见过一次，那庞大嚣张的黑色车身，像一头沉默的凶兽，
当时就碾碎了他仅存的一点自尊。李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粘腻的巨手猝然攥紧，
捏得他瞬间无法呼吸，肺里的空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剧烈的疼痛从心口炸开，
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指甲狠狠抠进满是污垢的地板缝里，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早就……他妈早就好上了！
自己那点可怜又可笑的犹豫和残留的爱意，被这张高清的、甜蜜到刺眼的照片砸得粉碎，
露出底下血淋淋、丑陋无比的真相。他痛苦地闭上眼，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艰难拉扯的声响，胃里翻腾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几乎就在他心痛到极致的这一刹那——叮咚！
一声清脆、欢快、与他的痛苦形成极致反差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同时，
眼前的湛蓝色面板光芒一闪，数字疯狂加速跳动！速率几乎翻倍！
检测到伴侣甜蜜值大幅提升！宿主心痛加剧！ 心痛等级提升至Level 2！
补偿速率提升：金钱+200元/秒！
个人账户实时到账：+200…+200… +200…手机屏幕紧跟着亮起，
是银行动账通知的短信预览，一条接一条，无声却持续地刷新着。
“您尾号8818账户07月10日22:15分完成交易人民币+200.00，
余额203.89。
”“您尾号8818账户07月10日22:15分完成交易人民币+200.00，
余额403.89。” “…”数字一秒一跳，稳定、冰冷、带着一种荒谬的强制力。
李默的滔天悲伤和愤怒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一种怪异而哽咽的呜咽。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动作太快导致眼前一阵发黑，
残存的酒意瞬间被这诡异的状况惊得烟消云散。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不断增加的余额短信，又猛地抬头，
瞳孔地震般看着空中那块依旧悬浮的、流转着数据光芒的系统面板。屏幕上，
赵倩依偎在王总怀里的笑脸，依旧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眼睛。钱……是真的？
这玩意儿……是真的？！他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手指因为情绪激动和酒精残留而不听使唤，笨拙地点开手机银行APP。
看着那原本只剩下可怜巴巴几块钱的余额，此刻已经变成了四位数，
并且还在以每秒200的速度稳定增加。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
试着给自己那欠费停机了好几天的手机号充了20块钱话费。“支付成功！
” APP提示弹出。几乎就在同时。
“您尾号8818账户07月10日22:16分完成交易人民币+200.00，
余额583.89。”不仅扣掉的20瞬间补回，还又多了一百八！
手机顶端的状态栏立刻弹出了“话费充值成功”的提示。
李默看着那持续不断+200的提示，机械地，一下，又一下。他像是自虐一般，
再次点开朋友圈，放大那张合影，赵倩幸福洋溢的脸和王总搂在她腰上的手，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瞳孔。
心口那刀割似的、尖锐的疼痛依旧真实存在，一阵紧似一阵。可每一次剧烈的抽痛之后，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声清脆的“叮咚”，和余额数字上跳动的、实实在在的金钱。痛一下，
+200。 再痛一下，又+200。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
扭曲出一个无法形容的怪异表情。他想放声痛哭，眼眶灼热发烫，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想仰天狂笑，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动，最终却只发出一种类似窒息般的、漏气的嗬嗬声，
比哭还要难听百倍。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倒，
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就那样沿着墙壁滑坐下去，蜷缩起身体，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发出一种压抑到了极点、最终崩溃而出的、混合着痛苦呜咽和疯狂大笑的怪异声音，
在空荡寂静的出租屋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这他妈的……到底算怎么回事？用绿帽子换钱？
用心碎换钢镚儿？这世界疯了吗？！还是他早就疯了而不自知？
1 情绪收益从那个荒诞的夜晚开始，李默活着的意义被彻底打败了。
他的世界被撕裂成两个极端：一边是赵倩通过朋友圈持续不断展示的、与日俱增的“幸福”，
像一把不断撒盐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从未愈合的伤口，
带来真实而尖锐的痛苦；另一边是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面板，
用清脆的“叮咚”声和稳定增长的***数字，
对他进行着一种近乎侮辱的、却又实实在在的“补偿”。他依然会痛。
每当赵倩晒出在旋转餐厅吃的高空下午茶配文：某人的惊喜，吃胖了都怪你~，
看到她拎着崭新爱马仕铂金包对着镜子的***配文：某人说这个颜色很衬我害羞，
看到王总送她的、系着红色丝带的保时捷车钥匙配文：新手女司机上路，请多关照~，
他的心口依旧会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反复穿刺，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酸涩的钝痛和难以言喻的窒闷。但他开始学会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欣赏”。
他会点开那些图片，放大每一个细节，品味着那光鲜亮丽背后对自己无能的嘲讽，
咀嚼着那甜蜜恩爱背后***裸的背叛。他发现，痛得越深，越具体，那“叮咚”声就越欢快，
越密集，账户里数字增长的速度就越发惊人。这种诡异而冰冷的对应关系，
像是一剂裹着糖衣的毒药，既加剧着他的痛苦，又吊着他苟延残喘的性命。
账户里的数字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搬出了那个充满绝望和酒精味的出租屋，
在市中心租下了一套可以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高档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霓虹闪烁，
车水马龙，是一片他曾经只能仰望的繁华世界。可这宽敞明亮、装修奢华的空间里，
依旧弥漫着一种驱不散的冷清和空荡。
酒柜里的酒从几块钱的啤酒换成了四位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昂贵的水晶杯里摇曳，但他独自啜饮时，尝到的好像还是同样的苦涩和麻痹，
昂贵的酒精并不能浇灭心底的块垒。他账户里的数字膨胀到了一个他过去不敢想象的程度。
他去找了最贵的私人心理医生，在环境静谧舒适的诊所里，
对着穿着阿玛尼西装、态度温和专业的医生，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抑郁”。
医生给他开了最进口的抗抑郁药，叮嘱他按时服用。
但医生的诊断书上写着：患者心底存在巨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信任危机，并未真正缓解，
只是被某种强大的外部执念暂时压抑和覆盖。医生不懂，李默需要那个洞开着，
需要那痛苦持续供能，他需要这点“病”来“生钱”。健康？快乐？那是什么？
能每秒带来几百上千的收入吗？他偶尔会出门，像完成某种仪式，
或是测试这荒诞系统的稳定性。他走进那些他以前连门口都不敢多站一秒的顶级奢侈品店，
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随手指点，“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包起来。
”店员们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极致恭敬又难掩好奇探究的笑容，殷勤地为他服务。
可当他穿上意大利老师傅手工缝制的西装，手腕上戴上价值一套房的名表，站在试衣镜前时，
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无数金钱堆砌起来却依旧眼神空洞、面色苍白、仿佛一具精美躯壳的男人，
会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虚无和荒谬，特别没劲。然后，
口袋里的手机总会适时地“叮咚”一响，提醒他又有一笔丰厚的“心痛补偿”入账，
他看着那跳动的数字，又会觉得，好像还能再这样行尸走肉般地多撑一会儿，
再多“欣赏”一会儿前妻那炫目的“幸福生活”。赵倩的甜蜜，
成了他24小时不间断的、荒诞的、个人专属的提款机。
他甚至恶趣味地单独开设了一个新的银行账户，命名为“情绪收益”，
看着那上面的数字以一种超现实的速度累加，仿佛在玩一个永远无法通关，
却也停不下来的诡异游戏。2 心痛换超跑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李默瘫在新家那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对着巨大的电视屏幕发呆，
实际上注意力全在脑海中那片偶尔跳动的蓝色面板上。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又是特别关心提示。赵倩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黑白的B超图。
影像里是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影子，像一颗沉睡的豆子。
：“一家三口心老公说孩子的小名要让他来取~@王氏地产-王宏”下面评论已然炸锅，
一水的“恭喜倩姐！”“王总威武！”“豪门继承人来了！”“倩姐好幸福啊！羡慕哭了！
”李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握紧，
熟悉的、几乎已经成为身体一部分的绞痛准时传来。他甚至能条件反射般地预估出，
这种级别的“暴击”，大概能让他的心痛等级暂时跃升到Level 3或者4，
每秒进账至少400甚至800。这痛苦，早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果然，
脑海中的面板开始频繁闪烁，叮咚声变得比平时更加密集和急促，秒进账的速度陡然提升！
检测到伴侣关系深化！宿主心痛指数飙升！ 心痛等级提升至Level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