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与萧景渊的情谊,是京中老人们茶余饭后总爱提起的话本。那年桃花灼灼,
十三岁的永安侯府嫡女沈知微,在宫宴后的御花园里,捡到了不慎崴脚的四皇子萧景渊。
她蹲在他面前,递上一方绣着青梅的帕子,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殿下,我扶您起来吧?
”那时的萧景渊还不是后来冷硬的太子,他红着脸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
竟慌得忘了回话。谁也没想到,这一扶,便扶出了五年的青梅竹马,
也扶出了一场始于深情、终于怨怼的纠葛。可谁能料到,从“此生唯你”到“相看两厌”,
不过短短三年。如今的东宫,美人如过江之鲫,夜夜笙歌不断。而沈知微住的“静云院”,
却常年落着锁,只余佛堂的木鱼声,伴着她青灯古佛,日日抄经。
直到东宫那场为新得宠的苏怜月设宴的夜宴上,怀了身孕的苏怜月窝在萧景渊怀里,
指尖划过沈知微发间的“缠枝玉簪”,娇滴滴地开口:“殿下,姐姐这簪子真好看,
妾也想要一支。”沈知微指尖微动,那簪子是萧景渊求娶她时,亲手打磨了四十天的定情物,
当年他说“簪子缠枝,如我与你,生生不离”。可如今,她只是抬手,轻轻将簪子取下,
递到苏怜月面前:“妹妹喜欢,便拿去。”满座皆静,所有人都等着看太子妃的难堪,
却没料到萧景渊猛地起身,手臂一扫,满桌的珍馐佳肴尽数摔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他盯着沈知微,眼底翻涌着怒意与不解,
声音嘶哑:“你就这么厌恶孤?连孤送你的定情信物,都能随手送人?”沈知微垂眸,
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簪,如同看着自己碎成齑粉的心。再抬眼时,眸中只剩一片释然,
她轻声应道:“是。”01 桃花酿与碎帕子入秋的第一场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时分,
静云院的梧桐叶落了满阶,沾着雨水,湿漉漉地贴在青石板上。沈知微穿着素色的襦裙,
蹲在院角的老桃树下,指尖握着一把小木铲,正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
陪嫁嬷嬷秦妈在一旁撑着伞,心疼地劝:“娘娘,地上凉,您要是想喝那酒,
让小丫头们来挖就是了。”沈知微没回头,
声音轻得像雨丝:“这酒是我和殿下当年一起埋的,得我自己来。”那年她及笄,
萧景渊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带着一坛新酿的桃花酒,拉着她在这棵桃树下埋了酒坛。
他当时笑得眉眼弯弯,说:“知微,这是‘连理酿’,等我们大婚那天挖出来,喝了它,
就一辈子不分开。”木铲碰到陶坛的瞬间,院门外突然传来“砰”的巨响,
紧接着是环佩叮当的声音。沈知微动作一顿,抬眼便看见苏怜月穿着一身艳红的锦裙,
扭着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趾高气扬的丫鬟。苏怜月是三个月前被接入东宫的,
据说原是江南的瘦马,被三皇子萧景明送进东宫,却意外得了萧景渊的青睐。
她走到沈知微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嘴角勾着讥讽:“姐姐倒是好兴致,
放着东宫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到这儿来学泥瓦匠?这要是传出去,
人家还以为我们东宫苛待了太子妃呢。”沈知微没理她,继续挖着酒坛,
指尖的泥土蹭到了裙摆,她也浑不在意。秦妈忍不住开口:“苏小主,说话请注意分寸,
娘娘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妃。”“太子妃又如何?”苏怜月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一脚踩在刚挖出来的酒坛上,“殿下如今日日待在我宫里,
昨晚还说我跳的《霓裳舞》比姐姐当年好看呢。姐姐怕是忘了,您刚嫁进来时,
殿下也天天陪您,可现在……”她故意顿了顿,抬手抚上自己的锁骨,
那里有一块淡粉色的印记,“殿下待我,可比待姐姐上心多了。”沈知微终于停下动作,
抬眼看向苏怜月。她的目光很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苏怜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苏小主,”沈知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这酒坛是我与殿下的旧物,你踩坏了,
怕是不好向殿下交代。”“交代?”苏怜月像是听到了笑话,弯腰一把掀开酒坛的封泥,
浓烈的酒香瞬间散了开来。她随手将封泥扔在地上,还故意用脚碾了碾,“不过是一坛破酒,
殿下才不会在意。倒是姐姐,守着这些旧物,就能换回殿下的心吗?”话音刚落,
苏怜月突然“哎呀”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竟直接将酒坛推倒在地。陶坛碎裂的瞬间,桃花酒顺着青石板流开,
浸湿了沈知微裙摆的一角,
也浸湿了她掉在地上的一方帕子——那是当年萧景渊送她的第一方帕子,
上面还绣着他亲手画的小青梅。沈知微的指尖微微蜷缩,秦妈正要发作,
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看着苏怜月慌乱掩饰的模样,
轻声道:“既然酒没了,那便没了吧。秦妈,我们回屋。”苏怜月看着她转身的背影,
心里竟莫名发虚。她原本是想激怒沈知微,让萧景渊看到她“善妒”的模样,
可沈知微的平静,却让她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02 连理酿与新美人沈知微刚回到屋中,
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妈脸色一变:“娘娘,是殿下。”沈知微正坐在镜前,
由丫鬟为她拆下发钗。听到这话,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镜里的女子依旧貌美,只是眼底没了当年的光彩,像蒙了一层灰。
萧景渊走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
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储君的冷硬。他的目光扫过屋中的摆设,
最后落在沈知微身上,语气平淡:“方才听闻你在院角挖酒?”沈知微起身行礼,
声音恭敬:“回殿下,只是想起当年与殿下埋的连理酿,一时兴起罢了。
可惜被苏小主不小心打碎了。”萧景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提苏怜月,
反而侧身让了一步,露出身后跟着的一顶小轿:“这是孤新纳的林美人,名叫林晚卿,
今日带她来见你,也好让她认认东宫的规矩。”轿帘掀开,
走出来一个穿着浅碧色襦裙的女子。她身段纤细,眉眼温顺,见了沈知微,
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妾林晚卿,见过太子妃娘娘。”沈知微看着她,
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她刚嫁入东宫,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以为只要用心待萧景渊,
就能换来一生安稳。她抬手扶起林晚卿,语气温和:“不必多礼,往后在东宫,
好好伺候殿下便是。”萧景渊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孤还有事,晚卿就先留在你这里,你教她些规矩,
明日再送她去‘听竹院’。”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林晚卿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局促。秦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没说什么。
沈知微让丫鬟给她倒了杯茶,轻声问:“你是怎么进的东宫?”林晚卿的手微微一颤,
低声道:“妾本是江南书生之女,父亲遭人陷害,家道中落,是三皇子殿下将妾送进东宫的。
”沈知微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三皇子萧景明,是萧景渊最大的竞争对手,他送女子进东宫,
恐怕没那么简单。她抬眼看向林晚卿,见她眼底藏着一丝恐惧,便明白了几分——这姑娘,
恐怕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你在东宫,若有难处,可来寻我。”沈知微轻声道,“但记住,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林晚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连忙点头:“谢娘娘恩典。”当晚,沈知微让秦妈送去了一炉“安魂香”到萧景渊的寝宫。
秦妈不解:“娘娘,您这是……”“苏怜月近日总给殿下用助情的香料,”沈知微坐在佛前,
手里捻着佛珠,“这安魂香能安神,也能……冲淡些别的东西。”秦妈恍然大悟,
又有些担忧:“若是被殿下发现了……”“发现了又如何?”沈知微的声音很轻,“他如今,
还会在意我做什么吗?”03 丧亲痛与失子苦沈知微真正对萧景渊死了心,是在一年前。
那天清晨,边关传来急报——镇西将军沈毅的长子,也就是沈知微的哥哥沈知珩,
在与匈奴的对战中战死了。消息传来时,沈知微正坐在镜前,由太医为她诊脉。“娘娘,
”太医跪在地上,语气激动,“您有孕了,已经一个月了!”沈知微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喜悦与悲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不稳。她刚想让人去告诉萧景渊这个消息,
就看见宫女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娘娘,不好了!殿下去了三皇子府,
据说……据说三皇子设宴,殿下还带了苏怜月一同去的,席间与苏怜月……”后面的话,
宫女没敢说下去,可沈知微已经明白了。她扶着桌子,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裙摆。她被抬回床上时,意识已经模糊了。秦妈跪在床边,
哭得撕心裂肺:“娘娘,您撑住啊!太医,快传太医!”太医赶来时,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太医摇着头,叹息道:“娘娘本就悲伤过度,又动了气,这孩子……没保住。
”沈知微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想起哥哥小时候,
总是把最好的糖留给她;想起父亲镇守边关前,摸着她的头说“知微,
爹会保护你和哥哥”;想起萧景渊得知她可能怀孕时,眼底的期待……可现在,哥哥死了,
孩子没了,而她的丈夫,却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别的女人饮酒作乐。
萧景渊是第二天傍晚才回到东宫的。他走进静云院时,沈知微正坐在床边,
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又在闹什么?
孤不过是去三皇子府赴宴,你至于这样作贱自己吗?”沈知微缓缓转头,看向他。
她的目光很冷,像淬了冰,让萧景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殿下,”她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清晰,“我哥哥死了,我们的孩子也没了。你知不知道?”萧景渊的脸色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