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语气轻缓,甚至带着几分关切!
却让刘兴怀瞳孔骤缩如针!
“这…这不关.…俺弟——”他声音干涩、发颤。
“啧。”
张泽不耐地咂了下嘴,轻轻摇头,指节微曲,再次叩在案几上。
“咚!”
一声闷响,案上的茶盏溅出几滴茶汤,晕开点点深渍。
下一秒,他倏然倾身,眼神冷厉,指着门外那群向后瑟缩的身影,猛的拍案而起:“他们几个废物...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力道之重,震得整盏茶汤泼洒而出,染湿了他云纹袖口!
“可——你刘兴怀!”
张泽话头一顿,声音陡然转轻,却隐含着更沉的压迫感:“蔡经业那狗东西……究竟许了你什么天大好处?!”
“你怎么能……怎么能跑我这里来胡闹呢?”
张泽痛心责问道。
“一…一枚接…接续丹!”
刘兴怀声音闷在喉间深处,如同蚊蚋哼哼。
“什么?!!”
张泽闻言霍然起身,眼底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气地声音都变了调:“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踹了?”
“兴怀啊~兴怀~”张泽痛心疾首,连连摇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刘兴怀猛地低下头,通红脖颈上青筋贲张,声音更加磕绊:“俺…俺弟…腿…要用,没…这…药……他就…我……我张泽在你眼里,就他娘的只值一枚接续丹?!!”
“昂——!!?”
“他…他是说,骂…骂你一句,一句,……就…就给一…一枚接续丹!”
刘兴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难地补充道:“俺……俺…仔…细算……算过…”他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臭架势,但声音却虚得发飘:“俺只…只骂六句……就…就够了……”他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上最关键一句,像在陈述一桩多么划算的买卖。
“好!
好!
好——”!
张泽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胸口剧烈起伏,像被一口恶气堵住,险些背过气去!
“啪!
啪!
啪!”
他连续鼓掌三下,掌声清脆,嘴里却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最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跌坐回太师椅,撇着嘴道:“……你这术数倒是学得挺不错!”
“是源武教习教的吧?”
“噗——!”
一旁始终绷着脸、抱着剑的李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他急忙憋住,硬生生憋了回去,但整张脸却憋得通红,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连怀中的剑都跟着轻颤起来。
张泽仰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掐死人的冲动,缓缓扭过头,死死瞪了李承一眼。
“告辞!”
李承见状,脸上那绷不住的笑意骤然一收,瞬间恢复冷峻模样,抬脚就走!
杵在门口的刘兴怀低着头,下意识侧过身,让开通路。
李承步伐快得带起一阵冷风,衣袂翻飞还撞倒一个躲在门外的少年,眨眼便冲到了门口。
“承仔~得空常来玩啊——”张泽故意拖长了调子。
噗通!
己掠至门口的李承闻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扑倒!
随即头也不回,逃命似地加快脚步,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只留下小院还在晃动的门扉。
…………室内重归寂静。
“六枚接续丹?”
张泽嗤笑一声,指尖轻叩茶案,青瓷盏猛地一颤:“这种破烂玩意儿?
治标,不治本的…”刘兴怀抬起头,依旧磕巴,声音却带着急切:“可…可是,…总该……你可!”
“是!”
“个!”
“屁——!”
“砰!”
张泽拍案而起!
他昂着下巴,胸口剧烈起伏,一字一句,声如闷雷,硬生生打断刘兴怀说到一半的话。
“呼……”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胸口起伏稍定,迈开步子,几步凑到刘兴怀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接续丹不能,但——我能啊!”刘兴怀猛地抬起头,首勾勾地盯着张泽,干嘴唇哆嗦着,喉结滚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不相信我?”
张泽冷笑一声,蓦地转身,两步跨到一旁,手臂一抄,拎起一张太师椅。
——“咚!”
一声闷响,他将椅子重重撂在刘兴怀跟前。
“卫波~卫波你总认识吧?
那小子的手断成那样!”
“现在呢?
不照样活蹦乱跳?
耍剑耍得比猴子还欢实?!”
张泽首勾勾地盯着刘兴怀。
“是我——!
““我给他治好的!”
他语速极快,拍着自己的胸脯,每个字都砸得刘兴怀呼吸急促。
根本不給刘兴怀回神时间,张泽猛地扭头,朝门外厉喝:“还杵着!
想当门神啊?!
滚——!!!”
待杂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张泽才慢条斯理重新坐下,端起那杯残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后,眼神冰冷,落在僵立在门口的刘兴怀身上:“你今日不请自来,还踹坏我的门!”
他话音微顿,问道:“刚才,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欺人太甚?”
“嗯?”
尾音上挑,又一声厉喝炸响在刘兴怀耳边。
稍停了两息,刘兴怀彻底没了方才的硬气,拘谨惶恐似正在挨训的蒙童。
“我问你话呢?”
张泽又补上一句,声音更沉。
刘兴怀拳头是松了又紧,耳尖似要滴出血来!
他嘴唇紧抿,几次想张开,却始终开不了口。
寂静裹着茶香在屋内蔓延……“我——欺人太甚了嘛?”
张泽突然抬手,手指重重戳在自己胸口,每戳一下,衣袍上便压出一道深痕。
最后一下,他猛地提高声音:“啊?!”
又一声喝问!
震得空气都发颤!
刘兴怀闻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别杵着了!”
下一秒,张泽脸上阴云骤散,他展颜一笑,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若是信的过我呢?
就坐下说话。”
“吱呀——”檀木椅发出细微的***声。
刘兴怀半个***堪堪沾着椅面,背脊却挺得笔首。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三息之久。
张泽声音再次响起,打破这片沉默:“你弟的腿——”他盯刘兴怀瞬间绷紧的肩膀,故意拖长音调,缓缓道:“我不光能治,而且保他恢复如初、跑跳无碍,半点后患都——不留!”
“哐当!”
刘兴怀闻言,倏地弹起身子!
椅子被他起身带得翻倒在地。
他死死盯着张泽,眼神复杂。
“坐下!”
张泽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兴怀顿时手忙脚乱,几乎是扑过去般,将翻倒的椅子扶起。
落座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挨上椅面的瞬间,腰杆依旧挺得笔首,全身紧绷着。
张泽看着他这副紧张模样,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他轻轻搭扣拇指,声音不高,却十分笃定:“不但如此——我还能保他……明年年初院内试炼,不会被院里除名。”
“你信是不信?”
刘兴怀瞪大双眼!
整个人猛地一颤,他霍然抬头,眼中血丝弥漫,死死盯着张泽,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卫波那只软塌塌、折成诡异角度的手臂。
——可前几日见他舞剑,剑光如匹练,比受伤前还要刁钻、狠辣三分!
又闪过张泽当众怒怼教习的身影……还有那些流传极广、令他根本无法理解,却能完全不受院规规制的种种行径……“信…俺信!
俺…信!!”
刘兴怀点头如捣蒜,连衣领都绞缠起来,勒得脖子通红也浑然不觉,声音激动更加磕巴!
张泽见状,心底愈发自得:“早知道,你这憨货如此心疼弟弟,昨日就该以治腿为由拉你入伙…倒也省了今日这出麻烦事!”
心念电转,他利落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侧屋的内室。
只听见内室之中,传出一阵清脆急促的瓷瓶、玉罐碰撞声!
屋内,张泽翻出一碧色瓷瓶,还不忘拔开瓶塞轻嗅一番,确认后,又从架子上取下一黑陶罐。
片刻后。
张泽甫一出来,不由分说的将瓶罐塞进刘兴怀怀里。
“拿好!”
他抬高手才堪堪够到对方厚实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仔细嘱咐道:“着碧瓶内的丹药,饭后服一粒,记得温水送服。”
接着,又屈指敲了敲那黑陶罐:“这罐药膏,你回去即刻给你弟敷上,敷上后就别碰水,一日一换。”
他压低声音,凑到刘兴怀耳边:“晚点时间……我会亲自来过来一趟!”
“保你弟弟半个月不到,就能稳稳当当的下地走路!”
“一个月后,跑跳如常——疤印子都不会给留下半点!”
刘兴怀紧紧抱着被他勒得“咯吱”作响的瓶罐,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俺……”。
“谢…诶——打住!”
张泽猛地挥手打断,脸上却浮显一抹带着促狭的戏谑,调侃道:“兴怀啊!”
“要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来,你给我恢复一下!”
“……”刘兴怀粗犷的脸皮,再次涨得紫红,一时间手足无措。
“大…大恩…行了行了,少跟我在这磨磨唧唧,赶紧滚蛋!”
张泽像是驱赶苍蝇般挥了挥衣袖,转身走向一旁堆满书卷的桌子:“本少还有事忙,你快回吧!”
但,就在刘兴怀抿着嘴,一只脚刚迈出那被踹得有些松动的门槛时——张泽又突然提高嗓门,声音清晰,穿透门廊,追了上去:“下回!”
“你记着啊!
下回要是蔡经业再雇你骂人——切记!
要按字取酬!
莫要再做这等亏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