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月光冷得像淬了冰，欣卜意攥着魔杖的手指突然收紧。
晚风卷着未散的梧桐叶掠过耳畔，本该清朗的风里却缠上一丝熟悉的腥甜——腐土混着铁锈的气味，比昨日淡了些，却依然像毒蛇的信子般舔过鼻尖。
这是黑魔法余孽独有的气息，昨晚在厮杀现场弥漫了整整一夜，连她洗了三次手都没能彻底洗掉，此刻再次钻入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猛地抬头，视线精准地盯向训练场边缘的老槐树。
树影里流动的暗紫色纹路，与昨晚护瑶倒下的地面上蔓延的咒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更淡，像未干的血迹蒙上了层薄纱。
草叶接触到阴影的瞬间蜷成焦黄色，露珠凝结成灰黑冰晶的速度，比昨日那场战斗初期还要快上半分，显然这团黑暗比记忆中更急于宣泄恶意。
“是昨晚的东西！”
欣卜意的警告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掌心那枚皱巴巴的薄荷糖包装被冷汗浸得发潮，糖纸边缘的棱角深深嵌进肉里。
话音未落，树影中炸开的黑雾比记忆里更稀薄，却依旧由无数扭曲的人脸絮状物纠缠而成，只是每张人脸的轮廓都模糊了些，像是经历过重创后的残响，在暮色里无力地张合着嘴。
穿蓝校服的女生脚踝被缠住时，校服布料冒烟的速度慢了半拍，却依旧传来熟悉的腐蚀味。
黑雾伸出的灰紫色利爪缺了半片指甲，正是昨晚护瑶用最后魔力击碎的那截，断裂处还残留着淡淡的银辉——那是护瑶魔法的痕迹。
爪尖滴落的暗绿色毒液比昨日更浑浊，落在草地上烧出的小洞边缘泛着病态的灰白，显然经过昨夜的激战，它的力量己大不如前。
“防御咒没用！
快退！”
欣卜意嘶吼着提醒，昨晚同学们的防御咒被撕碎的画面在眼前炸开。
她抽出魔杖的动作比昨日更果断，檀木杖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杖身还残留着昨晚抵挡黑雾时留下的细微焦痕，触感粗糙却让她莫名安心。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慌乱的脚步声里，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比昨晚更沉、更稳。
黑雾转向她时，嘶吼声里带着明显的怨毒，像是认出了这个从它爪下逃脱的猎物。
它扑来的速度慢了些，却更执着，残破的利爪首指她的喉咙——那里是昨晚护瑶用身体替她挡住攻击的位置，至今还残留着魔法屏障破碎时的灼痛感，像个滚烫的印记。
逃跑的念头一闪而过，却被手腕上的红痕拽了回来，那是昨晚她攥紧拳头、看着护瑶倒下时掐出的伤痕，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首跳。
“复苏咒！”
她念咒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注入的魔力比昨日更灼热。
冷白气流撞在黑雾上时，那些人脸絮状物发出比昨晚更凄厉的惨叫，冻结的速度快了一倍，冰晶蔓延的纹路里，隐约能看见护瑶魔法残留的银芒。
显然昨日的重创让它元气大伤，而护瑶用生命筑起的防线，为今天的反击埋下了伏笔。
她再次挥动魔杖，将防御咒的纹路与复苏咒交织成半透明的屏障，屏障上流转的银光比昨晚更亮。
黑雾发出刺耳的嘶鸣，残破的利爪接二连三地拍在屏障上，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手臂发麻，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看见屏障上倒映出的自己，额前白发间还沾着昨晚未清理干净的草屑，红瞳里燃烧的火焰比昨日更烈，那是愤怒，是不甘，更是不能让护瑶白白牺牲的决心。
“护瑶，你看，它怕了。”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手腕上未愈的红痕在发力时突突首跳，与昨晚护瑶倒下时她攥紧拳头留下的压痕完美重合，像是两个时空的疼痛在此刻交汇。
她想起护瑶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想起那句没说完的“别让我……”，此刻终于明白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怎样的期盼。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魔力凝聚在魔杖顶端。
那些曾让她痛苦的家族规训、冰冷的宴会、教授的称赞，此刻都化作燃料，点燃了最纯粹的意念。
檀木杖身因承受不住魔力而微微震颤，杖身的焦痕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像是在呼应她胸腔里燃烧的火焰。
“以守护之名，放逐！”
她创造出的咒语脱口而出，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魔杖顶端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比昨晚护瑶筑起的屏障更亮，像突然升起的太阳。
白光形成的锁链瞬间缠住黑雾，锁链上流转的符文里，清晰地嵌着护瑶魔法的银辉。
那些人脸絮状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其中一张隐约浮现出护瑶的轮廓，对着她露出熟悉的微笑，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白光。
黑雾消散得比昨日更快，挣扎的力度也弱了许多，残留的暗绿色毒液在白光中迅速蒸发，留下的焦痕里掺着细碎的银粉——那是护瑶魔法的残留，是她用生命削弱的黑暗，此刻终于与欣卜意的力量融为一体。
训练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晚风卷着落叶的声音。
欣卜意拄着魔杖，大口喘着气，手臂抖得几乎握不住杖身，却死死不肯松开。
低年级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神里不再是好奇或漠然，而是混杂着敬畏的光芒。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枫叶，叶脉在月光下依然清晰，叶尖还沾着一点银粉。
晚风掀起她的白发，这次她不仅没低头，还抬手拂开碎发，露出脖颈上那道浅淡的魔法灼痕。
月光落在上面，像给这道勋章镀了层银边。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她带着两个人的力量，开始反击的第一步。
护瑶用生命为她争取的时间，用魔法为她削弱的黑暗，她都会一一接住，让那句“你的白发很好看”，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