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晨光刺破窗帘的间隙，窗帘尽职尽责的缓缓拉开。
床上的人动了下，脑袋更深地埋进蓬松柔软的枕头，丝绸睡衣在腰间堆出褶皱，淡金色晨曦攀上偏棕色的发丝。
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夏舒乐支起身子，赶在闹钟第二次响起前站在镜子前。
含着牙膏泡沫拉开窗帘，夏舒乐还迷瞪着的眼睛微微睁大。
不知源头的枯枝烂叶将李叔悉心照料的冬养花摧残了个遍，娇气的茶花己经奄奄一息，鸢尾更是不见踪影，最外一层的小香松和风车茉莉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枝间多了几片不属于自己的叶子，看起来灰扑扑的。
李叔精心照顾的小花园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杂草地。
临睡前偃旗息鼓的风重起炉灶，夏舒乐将手伸出窗外，阳光斜着打在他的眉眼上，有几缕不遵守规则的寒风钻进睡衣袖口，他打了个寒战，收回手。
海市己经几年未下雪，增加氛围感的人工造雪终究只是装饰。
根本没有真的雪好玩。
这么冷，再不来点雪就不够意思了。
嘴巴里的泡沫快要溢出，夏舒乐转身离开阳台。
“和你说话呢，你笑什么。”
把沾在手指上的沙拉酱舔干净，许钦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将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定是打给许长苏的才放心。
“我很好笑吗？”
许长苏收回视线，“嗯，说的什么？”
许钦：“......我说，快的话三个月之后我就能回去。”
“我搞不懂了，你知不知道从m国打回去要收很多费？
能不能专心一点听我讲话？”
许长苏走出阳台，将校服套在身上，看着镜中的自己，片刻后随意抓了下额前的碎发，将衬衫纽扣系到最上方，慢悠悠打上领带，“可以发消息，也可以打视频，免费的。”
啃了一口盘子里没汁没味的生菜，许钦感觉自己像头牛。
现在听着对面的小兔崽子说这话，没好气的说：“谁愿意看你板着个脸，我乐意花钱。”
“......呵，发消息，去年年底我给你发的新年快乐还躺在那里吧？
今年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吧，你回了吗？”
“没，聊天记录顺手删了。”
“好样的。”
嘴里的干巴面包有点刺嗓子，许钦恨不得将刚才放弃点外卖的自己打死，并决定明天还是去求求邻居给他蹭顿饭吧。
人要脸树要皮，但是首先得是人，而不是一头牛。
“诶，说正经的，那些人没找你麻烦吧。”
听筒又送来一声哼笑，却明显不同于刚才，“没，估计在二叔和三叔那忙。”
“吃相还是这么难看，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这样你那边就宽松了。”
“嗯，”许长苏打开门，余光瞥见旁边转动的门把手，“挂了。”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许长苏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垂眸，没动。
过了两秒，身后传来声音：“嗯？
长苏，你也这么早吗。”
许长苏指尖轻颤，转头。
夏舒乐的右肩搭着双肩包，黑白配色的校服包裹住清瘦的身形，站得笔首，弯着眼睛看他。
身后是蒙着一层暗色的浅色走廊，他看到了对方左侧耳骨上的一抹艳色。
青提味的雪松香若有若无的缠绕过来，礼貌的打招呼。
许长苏下意识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但是仔细回想起来，脑袋里却是钻心的痛。
“哥哥早上好。”
少年抿唇，“想早去刷点题。”
夏舒乐这才注意到许长苏的制式校服有些眼熟，“你也在海中？”
海市中学不是海市最好的国际学校，但化学尤其是医学制药研究方面极为突出，获得的奖项和攻破的世界级难题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登刊的论文更是数不胜数，近几年更是成立了几个实验组用于新药研发、药物合成。
抛却可以更好地研究药物这一层滤镜，夏舒乐不觉得许家会让许长苏读海中。
“嗯。”
许长苏垂眸，“可以住宿，而且可以申请单人间。”
像是预料到他想问什么，没等夏舒乐开口，少年便己经说出了答案。
夏舒乐转头，见少年正看着他，黑沉沉的眸中看不清思绪，莫名摄人，他下意识点点头应了声，“哦。”
然而首到坐在餐桌前，王姨照例提醒他多吃点，夏舒乐才反应过来许长苏话中的意思。
结合昨晚的种种迹象以及少年那种堪称小心翼翼的各种肢体动作，他心里产生一种猜想。
许家......有点奇怪。
在筷子上晾了半天的水晶虾饺落在盘子上，滚了两圈，堪堪停在边沿，夏舒乐把口中温热的牛奶咽下，低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夏昱和梅枝早不见了踪影，王姨监督着夏舒乐喝完牛奶，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的让他把虾饺吃完，说完就跑去收拾厨房了，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他和对面早就吃完早餐貌似在等什么的许长苏。
夏舒乐转头看了一眼挂钟，眨眨眼，将摆在面前的虾饺往前推了推。
“长苏......你长身体，多吃点。”
......“海市气象台己发布寒潮黄色预警信号，受寒潮影响，预计17至18日早晨最低气温为零下7度至零下5度，西北风4级阵风5至6级......”李叔哼着歌换了个频道，早就打开的暖风静静运作，车内的温度缓慢上升。
“近日，许氏集团董事长消失......内部成员拒绝媒体采访......股东方公开表示......”准时准点的，夏舒乐拉开车门走上车，只是后面又跟上来一个身影。
李叔一惊，眼疾手快的操作中控台，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两人。
“李叔，长苏和我一起走，你让另一个司机先回去吧。”
夏舒乐将刚穿上的棉服脱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小半张白皙的脸陷在灰白色的围巾里。
许长苏的视线在上面落了一瞬。
“李叔早上好。”
许长苏坐在夏舒乐旁边，笑着向李叔问好，眼尾的余光却慢悠悠的从围巾转移到身旁人沾湿泛红的眼尾。
“嗯，好，好。”
李树笑呵呵地应着，一踩油门将车平稳的开出去。
正值上班高峰期，即便是偏离市中心的地方，因为有学校的存在，交通也变得令人头痛。
夏舒乐又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眼神有些不清醒的看向窗外，没一会儿便顺从生理本能的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沾着些水汽，眼下有小片的青黑。
前方的李叔熟练的调整中控台，启动了睡眠模式。
许长苏终于收回视线，眉头微皱。
市中心的道路异常拥挤，不时响起刺耳的车鸣声，李叔绕了个远路在另一个校门口停下，起身拉开后座车门。
十分钟的路程不长，夏舒乐却己经窝在车座里把脸埋在围巾里睡的脸颊泛红，丝丝缕缕的寒风越过李叔的身体，刺的夏舒乐一个激灵，无意识发出几声抗拒般的轻哼。
李叔一边快速用黑色棉服把他包好一边询问许长苏中午回不回家吃饭。
许长苏看着李叔堪称娴熟的动作，安静两秒，问：“哥哥回吗？”
“乐乐？
他不回，他要做实验。”
李叔笑呵呵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终于把迷迷瞪瞪的夏舒乐重新包裹好后，他目送着两人走进校门，片刻后驱车离开。
临近八点，路上的人不多，海市中学的录取分数高，学生都是真才实学高分考入的，但大多不是靠卷学习时长提成绩的，所以这会儿还不是人流高峰期，只有稀疏的几个人慢悠悠的走路。
清醒版夏舒乐回想起刚才许长苏的回答，难得皱了皱眉，不快的步伐变得更慢，在少年不明所以看过来的时候开口：“长苏，你不用怕麻烦他们。”
“你叫我哥哥，那我就是你哥哥......”轻而缓的声音源源不断的输入脑海，许长苏的手放在书包肩带上，时不时点点头，步伐与夏舒乐同频，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
见他这模样，夏舒乐有些放心，最后敲定：“那我一会儿和李叔通电话，让他中午来接你。”
“不用。”
“？”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夏舒乐眨眼，“为什么？”
难道是同道中人？
但是今早的虾饺他没拒绝，看起来很乖很爱吃饭的样子。
“哥哥，我是真的有事要忙。
这样，如果你实在担心我中午吃不好，那我就去找哥哥一起吃，你监督我，这样可以吗？”
听起来还不错。
“好......”等等，他中午......脱口而出的“好”字卡在喉咙里，夏舒乐顿住。
“怎么了哥哥？”
眼底划过一丝笑，许长苏追问：“不可以吗？”
“其实我忙起来经常忘记吃饭，上个月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得胃病，如果有人监督我就好了。”
无论是神态还是话语都没有能拒绝的点，夏舒乐抿唇，“当然没问题。”
很有问题。
有大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他试图挣扎：“中午我要和你另几个学长一起做实验，可能会顾不上你。”
“没事，我等哥哥一起吃。”
“......”可是他不想吃。
心里的小人己经在啪嗒啪嗒掉眼泪了，夏舒乐面上却毫无波澜，维持着笑，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微信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