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钻进骨头缝里,带着铁锈的腥气。
雨砸在脸上,冰凉和温热的血混在一起,糊住了眼睛,视线里一片猩红模糊。
耳朵里嗡嗡作响,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尖锐得能撕裂耳膜。
还有……自己骨头碎裂的闷响、咔嚓、像枯枝被轻易折断。
然后,是声音。
高跟鞋敲击湿漉漉路面的声音,清脆,得意,一步步靠近。
“姐姐。”
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蜜糖的毒药。
“你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
雨声好像小了,只有这个声音,毒蛇一样钻进脑髓。
“爸爸的公司、你的男人、你的人生……”她轻笑了一下,带着十足的残忍。
“谢谢你替我保管了这么久。”
恨!
滔天的恨意像野火,瞬间烧干了血液!
烧毁了理智!
她想尖叫,想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响,身体像破布娃娃,动弹不得。
冰冷。
无尽的冰冷从西肢蔓延,吞噬掉最后一点知觉。
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猛地睁眼。
光线刺入。
水晶吊灯,繁复,奢华。
折射着冰冷的光。
不是雨夜冰冷的街面。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疯狂地撞着肋骨,咚咚,咚咚,快得要炸开。
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发紧,干得冒烟。
她猛地坐起。
丝滑的羽绒被从身上滑落,真丝床单贴着皮肤,冰凉,滑腻得不真实。
呼吸急促,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晚香玉。
甜腻,虚假,像王琳永远带着笑的脸庞,完美面具下透出腐朽。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指甲陷进皮肉,清晰的痛感。
不是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没有血迹,没有泥污。
手腕上那块精致的钻石手表,秒针正安静地走动。
这不是地狱。
是……以前?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冲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黑发凌乱,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还残留着惊惧和……一种冰冷的、淬火后的硬光。
这是她的脸!
三年前的脸!
年轻,却带着未散的稚气和……被娇养出的些许脆弱。
不是后来那个憔悴绝望、一无所有的女人。
更不是雨夜里那具破碎的尸体。
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荒谬感。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无法挽回的时候。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挤压着神经。
今晚……对了,今晚是家宴。
林清清和陆明宇也会来。
就是今晚,林清清自己踩空楼梯,却哭喊着说是她推的,父亲林恒勃然大怒,彻底对她失望……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冷静下来。
镜子里的人,眼神一点点变了,惊惧褪去,沉淀下来的是冰冷的恨意和决绝的狠厉。
那些背叛、那些算计、那些抽筋剥皮的痛苦。
王琳虚伪的“慈爱”、林清清“天真”的恶毒、陆明宇自私的背叛、父亲失望又厌弃的眼神……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
不!
就是昨日!
对她而言。
恨意翻涌,胃里一阵抽搐,她扶住冰冷的梳妆台,指节泛白。
呼吸渐渐平稳,却带着冰碴子的温度。
好啊。
既然回来了。
游戏规则,就该由她来定了。
她走到衣帽间,巨大的衣柜里挂满了当季新款,色彩柔嫩,款式娇贵。
是林恒喜欢的“乖乖女”风格。
前世,她就穿着那条柔软的白色蕾丝裙,像个精致的蠢货,一步步踏入为他们设好的陷阱。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衣物,冰冷无情。
最后,停在一件黑色真丝衬衫上,款式极简,线条利落。
像夜,像墨,像无声的刀刃。
换上,冰冷的丝绸贴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扣子一颗颗扣到顶端,束缚住翻腾的情绪,也武装起脆弱的脖颈。
镜子里的人,一身黑,苍白着脸,黑发黑眸,唇色很淡,眼神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藏着噬人的漩涡。
没有了乖巧,没有了柔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楼下隐约传来声音。
王琳温柔的叮嘱,林清清娇滴滴的回应,一派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真恶心!
胃里那点不适又涌上来,咽下去,只留下满口冰冷的铁锈味。
她走到门边,手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
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推开门,走廊的光线温暖,空气里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甜腻的香薰。
楼梯蜿蜒向下,通往那个虚伪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晰、冷静的笃笃声。
像战鼓。
为她重生的第一战,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