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被笔尖戳了一下时,我猛地睁开眼。
窗外的香樟枝桠晃得人眼晕,蝉鸣吵得像要钻进脑子里筑巢。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瞪着我,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衬衫上。
“林微,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我愣住了。
指尖下是摊开的高二数学练习册,油墨味混着阳光晒热的纸张气息,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桌角的便利贴上,用粉色水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写着“今天也要给江辰送早餐呀”。
江辰。
这个名字像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扎进心脏最软的地方。
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身体,西肢完好,没有骨头碎裂的剧痛,也没有从32楼坠落时那种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的失重感。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催促,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发什么呆呢?
快说啊。”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落在斜前方那个背影上。
白衬衫,清瘦的肩线,笔挺的坐姿。
是江辰。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微微侧过脸,眼神里的厌恶像淬了毒的冰锥,首首刺过来。
和第一世一模一样。
原来……是重生了。
重生在我最蠢的年纪,重生在我还没开始那三年飞蛾扑火般的追逐之前。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和庆幸交织着涌上来,差点让我掉出眼泪。
下课铃响的瞬间,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十七岁的脸,脸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亮得像含着光,正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江辰的我。
“真傻啊。”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
那三年,我送的情书被他当着全班的面撕成碎片,撒在我头上;我起大早做的早餐被他连盒带碗扔进垃圾桶,汤汁溅脏我的校服;我鼓起勇气说的“我喜欢你”,换来了他一句“林微,你真让人恶心”。
最后那场荒唐的求婚,我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的交易,是他通往地狱的垫脚石。
还有那个天台……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这一世,江辰?
谁爱要谁要。
我只想好好活着,离他越远越好。
转身走出洗手间时,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
我连忙道歉,抬头的瞬间愣住了。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半旧的书包,个子很高,微微低着头看我,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眼睛。
他的皮肤很白,嘴唇的颜色很淡,看起来有些清冷,却又带着一种干净的温柔。
是……沈倦?
记忆里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他是班里最沉默寡言的男生,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成绩中等,不惹事,也没什么存在感。
我对他唯一的印象,是他的校服永远干干净净,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就像……就像第一世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时,闻到的那股味道。
是他吗?
那个在我死后,第一个找到我,为我掉眼泪的人?
沈倦似乎被我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很轻:“没关系。”
他的指尖微微泛红,像是刚洗过手。
我看着他,心脏忽然没来由地跳快了几拍。
“那个……”我鬼使神差地开口,“谢谢你。”
沈倦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谢我什么?”
“没什么。”
我摇摇头,笑了笑,“就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他的耳根瞬间红了。
真可爱啊。
我转身往教室走,脚步轻快了许多。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辰还在座位上和别人说笑,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回到自己的座位。
同桌凑过来:“你刚才跑那么快干嘛?
对了,明天江辰生日,你准备的礼物呢?”
我拿起笔,翻开练习册,声音平静无波:“不准备了。”
“啊?”
同桌一脸惊讶,“你不追他了?”
我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个清晰的墨点。
“不追了。”
我看着那个墨点,轻轻笑了,“我有更喜欢的人了。”
这一世,换我来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