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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幕中的棱镜

发表时间: 2025-08-19
暴雨砸在江湾大桥的斜坡上,像天上有人掀翻了一整箱碎玻璃。

江绪蹲在斜坡边缘,膝盖压着湿透的校裤,指尖贴着量子相机的变焦环。

他十七岁,临江一中高二(3)班的年级第一,摄影社社长,也是全校最安静的人。

别人用嘴说话,他用镜头。

母亲走后,他便觉得声音太吵,唯有快门声清脆干净,像某种能被抓住的时光切片。

今天他等了三天。

气象社预报:暴雨彩虹,出现概率30%,持续时间不足十分钟。

这种现象只在强对流天气下发生,雨滴密集如筛,阳光斜穿水幕,折射七次,形成短暂到近乎幻觉的虹。

他早早就来了,三脚架支在斜坡上,位置精准卡在光路交汇点。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凉得刺骨。

但他没动。

快门速度1/125秒,ISO调到400,光圈F8——这是母亲笔记里写过的“雨中虹参数”。

他闭了闭眼,默念那句她常说的话:“雨是棱镜,光是信使。”

彩虹出现了。

它悬在梧桐大道尽头,七色光带被雨幕拉得微微颤抖,像一条正在显形的密码链。

江绪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快门键上。

还剩5分30秒。

他扯下校服下摆,垫在三脚架支脚底下。

橡胶底在泥水里打滑,必须增加摩擦。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贴紧取景框,瞳孔收缩,世界只剩下那道悬在空中的光带。

就在这时,右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人影冲进画面。

黑色校服,湿透的短发贴在额前,左眉处一道旧疤在雨光下泛白——是那个转学生,程野。

班里传说他打架、逃课、半夜翻墙去城西打球,是新来的“校霸”。

江绪不认识他,但上周值日时远远见过一次:他在篮球场角落蹲着,用粉笔在水泥地上写了一串复杂的函数式,写完又抹掉,像在掩饰什么。

此刻,他正被人追。

三个穿夹克的校外混混在后面喊骂,声音被雨吞了一半。

程野没回头,只猛冲过来,右肩狠狠撞上三脚架左侧支腿。

金属支架“吱”地一歪,倾斜十五度。

相机要砸了。

江绪右手握着相机,无法腾出支撑。

他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可就在三脚架即将倒下的瞬间,一只手从下方猛地托住了底座。

程野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住支架,右手撑在泥水里。

他的校服后背裂开一道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淌,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们的手指碰到了。

江绪的左手无名指,程野的右手食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交叠了0.7秒。

那一瞬,江绪感觉指尖一麻,像是被静电击中,又像有某种频率顺着神经窜上脊椎。

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种……共振。

他猛地抽手后撤。

相机包从肩上滑落,程野下意识伸手接住,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伤员。

江绪没说话,沉默接过包,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程野脸上。

湿发贴额,鼻梁高,嘴唇裂了道小口子,眼神却亮得惊人。

像被困在暴雨里的野猫,狼狈,但没低头。

“拍到了吗?”

程野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却带着股奇怪的明亮。

江绪没回答。

他低头检查相机,手指快速翻看最后一张连拍。

照片里,彩虹正中央,竟浮现出一道幽蓝的光痕。

很细,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像是后期,也不像镜头反光。

它安静地嵌在七色光带中,像某种信号。

他眨了眨眼,再看——还在。

量子相机不会出错。

它能捕捉到光的波动轨迹,甚至记录下肉眼看不见的时空涟漪。

但这道蓝光……他没见过。

“你撞我设备。”

江绪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桥下的江水。

“我救了你设备。”

程野撑着膝盖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泥,“要不是我,你现在己经在捡镜头碎片了。”

江绪没反驳。

他说的是事实。

他重新调整三脚架,动作利落,但余光仍扫过程野的后背。

那道裂口下的皮肤渗着血,混着雨水往下流。

他记得生物课讲过,皮外伤遇雨水容易感染。

“你该去医务室。”

他说。

“没事。”

程野活动了下肩膀,眉头微皱,但很快扯出笑,“小伤,习惯了。”

江绪没再说话。

他重新对焦,但彩虹己经开始淡了。

七分钟过去,光路被打乱,色彩逐渐模糊。

他关掉相机,收起三脚架,动作干脆。

程野站在旁边,没走。

“你拍这个,是为了比赛?”

他问。

“不是。”

江绪拉上相机包拉链,“是为了……看见。”

程野愣了下,随即笑了:“挺酷的。”

江绪抬眼。

“我刚才冲进来,是不是毁了你一张好照片?”

“没有。”

江绪顿了顿,“你让它变得不一样了。”

他没说的是,那张照片里的蓝光,在他翻看时,似乎微微闪了一下。

像回应。

远处,混混们的叫骂声渐渐远去。

程野没追,也没解释。

他只是拍了拍裤腿上的泥,说:“下次别站这种地方拍照,容易被当成目标。”

江绪看着他:“你才是被追的那个。”

程野耸肩:“我习惯了。

转学六次,每次都是‘那个不好惹的’。”

江绪没接话。

他背起包,转身要走。

“喂。”

程野叫住他。

江绪停下。

“你叫江绪,对吧?

摄影社那个。”

江绪点头。

“我叫程野。

三班的,体育委员。”

他笑了笑,“以后拍我打球,打个招呼,别***。”

江绪没笑,但眼神松了一点。

“你后背的伤,”他说,“明天会肿。”

程野摸了摸后脑勺:“那……你有创可贴吗?”

江绪从相机包侧袋掏出一卷医用胶带和消毒棉片——母亲生前总让他随身带着,说“光会照不到的地方,人得自己补”。

他递过去。

程野接过,有点意外:“你还随身带这个?”

“习惯了。”

江绪说。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

雨还在下,桥面泛着碎银般的光。

江湾对岸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被雨水泡软的星子。

江绪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

他没回头,只说:“你撞我三脚架的角度是17.3度,下次躲的时候,往左偏2度更安全。”

程野一愣,随即笑出声:“你还真记数据啊?”

“光学问题。”

江绪淡淡道,“不是人的问题。”

他走了。

程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消毒棉片,又抬头望了眼天空。

彩虹没了。

但他觉得,刚才那一瞬,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被拍下来了。

桥栏外,风掠过“情侣锁”区的缝隙,一只锈迹斑斑的机械表零件轻轻晃动,表盘碎裂,指针永远停在3:03。

没人注意到。

但江绪的相机里,那张照片的蓝光,又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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