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跟着春桃穿过苏府的抄手游廊,青砖地上落着几片早秋的桂花,甜香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刚走到月亮门,就见柳氏——苏雨柔的母亲,正倚着廊柱和管家说话,一身石青色绣海棠的褙子,发髻上插着支赤金点翠簪,衬得她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分。
可苏清鸢记得,这支簪子是去年父亲打了胜仗,特意给她买的生辰礼,转头就被柳氏以“长辈戴更合适”为由拿走了。
“母亲。”
苏清鸢停下脚步,语气平淡,没有了往日的恭敬。
柳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冷淡,随即又堆起笑:“晚秋(苏清鸢小名)醒了?
快过来,娘正跟管家说你生日宴的事呢,特意给你留了前厅最显眼的位置。”
苏清鸢没动,目光落在柳氏袖口——那里沾着一点深色的胶痕,和前世她在父亲书房发现的窃听器外壳材质颜色一致。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母亲费心,只是我更喜欢安静些的位置。”
这时,苏雨柔提着裙摆跑过来,粉色的衣裙晃得人眼晕,手里还捧着个锦盒:“姐姐,你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水粉色的襦裙,针脚细密,绣着精致的桃花,“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你穿肯定好看。”
苏清鸢瞥了眼襦裙的领口——那绣样是她三个月前画在草稿本上的,还没来得及动工,草稿本就“丢”了,原来被苏雨柔拿去了。
前世的她,还会感动于苏雨柔的“贴心”,傻乎乎地收下,转头就看到苏雨柔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襦裙,在宾客面前说“是姐姐觉得好看,让我也做了一件”。
“妹妹的心意我领了。”
苏清鸢没有接锦盒,“只是我素来不爱粉色,穿了反倒糟蹋了妹妹的手艺。”
苏雨柔的手僵在半空,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看向柳氏:“娘,是不是我绣得不好看,姐姐才不喜欢……”柳氏立刻板起脸,看向苏清鸢:“晚秋!
雨柔费心给你做衣服,你怎么还挑三拣西?
她一个做妹妹的,对你这么上心,你就不能多让着她点?”
“让着她?”
苏清鸢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母女俩,“我让她住我的偏院,用我的笔墨,穿我父亲给我买的簪子,现在还要让她拿我的设计稿做人情?
母亲,您说的‘让着’,是让我把命也让给她吗?”
这话一出,柳氏和苏雨柔都变了脸色。
柳氏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强装镇定:“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什么设计稿?
雨柔哪会做那种东西!”
“是吗?”
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妹妹刚才手里的襦裙,领口的桃花绣样,怎么和我丢的那本草稿本上的一模一样?
连我特意画错的那处针脚,妹妹也‘巧合’绣错了?”
苏雨柔吓得手一抖,锦盒“啪”地掉在地上,襦裙散了出来。
她慌忙去捡,声音都在发颤:“姐姐……姐姐你看错了,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柳氏见状,赶紧打圆场:“许是巧合呢!
晚秋,别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前厅还有客人等着,别让你父亲没面子。”
苏清鸢没再追问——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好戏要留到前厅,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演才精彩。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襦裙,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既然是妹妹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只是妹妹下次做衣服,还是用自己的样子好,免得被人说三道西,坏了妹妹的名声。”
说完,她把襦裙递给春桃,转身就往前厅走。
刚走两步,就瞥见街角停着一辆墨色的马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个熟悉的身影——墨绿的少帅服,肩线挺拔,正是陆时衍。
前世的今天,陆时衍并没有来苏府的生日宴,他当时正在边境处理军务。
可现在,他不仅来了,还停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像是在等什么。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他也……“姐姐,你看什么呢?”
苏雨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警惕。
苏清鸢收回目光,没有回头:“没什么,看天上的云罢了。”
她加快脚步走向前厅,指尖却悄悄攥紧——不管陆时衍是不是也重生了,这一世,她都不会再让他像前世那样,为了她丢了性命。
前厅的方向己经传来宾客的谈笑声,顾言泽的声音格外清晰:“苏将军,清鸢妹妹怎么还没来?
我可准备了大惊喜等着她呢!”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推开前厅的朱漆大门,目光首首地看向那个穿着青布长衫、一脸斯文的男人——顾言泽,你的“惊喜”,我接下了。
只是这一次,该受惊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