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回家,我发现镜中的自己动作总是滞后一两秒。起初以为是太累眼花,
可连续三晚都这样。第四天凌晨,我对着镜子玩剪刀石头布。我出了布,镜中却伸出剪刀。
就在我头皮发麻时,镜中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笑了。它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上,
对我做了个无声的“嘘”。......1深夜的电梯带着一种病恹恹的***,
把我从写字楼那过分明亮的牢笼里吐出来,丢进了地下车库黏稠的黑暗。冷,
一股子裹挟着机油味和混凝土腥气的冷风没头没脑地撞在身上,激得我打了个寒噤。
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水,又沉又钝,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里一根突突直跳的筋。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车灯划破黑暗,引擎低吼着驶出冰冷的地库。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淌,
像冷掉的、色彩斑斓的油污。我出租屋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蜷缩在都市繁华的犄角旮旯里,
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残骸。房东给的钥匙锈迹斑斑,***锁孔里,
扭动时发出刺耳的、近乎***的摩擦声。门板“吱呀”一声向后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老旧房屋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木头腐朽气息的沉闷味道,像打开的棺材。
随手摁亮顶灯,惨白的光线挣扎着洒下来,勉强照亮了玄关那块窄小的地方。习惯性地,
我抬眼看向门边墙上挂着的那面穿衣镜。房东留下的,边缘的镀银早已斑驳脱落,
留下崎岖丑陋的痕迹。镜面本身也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薄雾,
映出的影像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昏黄和模糊。镜子里,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也正望着我。
眼窝深陷,脸色灰败,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乱糟糟的,肩膀沉重地垮着。
整个人像一根被抽掉了筋骨的破布袋子,疲惫像是渗进了骨髓深处。我甩掉沉重的皮鞋,
脚掌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是同时,镜子里那个灰败的影子也抬起了脚。不对!
我的鞋已经离开了脚踝,可镜子里那只脚,还穿着鞋。它似乎顿了一下,
才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黏滞感地,开始脱离鞋子的束缚。慢了一拍,像录像带卡顿了一下。
我定在原地,眼皮沉重地合了一下又猛地睁开,死盯着镜面。镜中的倒影也回望着我,
眼神空洞麻木,和我此刻一样。大概只是眼花了,
脑子被超负荷的工作熬成了一锅滚烫的糨糊,看什么都迟钝了。我使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又甩了甩仿佛灌了铅的头,在心里说服自己。累,太累了,幻觉而已。接下来的两天,
加班依旧像吸血的蚂蟥,死死缠着不放。凌晨时分,
当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这间老旧的屋子。在玄关的昏黄灯光下换鞋、挂外套,那面镜子,
总会在不经意间,又一次展示它诡异的延迟。我脱下外套挂上衣钩,目光瞄向镜子。
镜中的身影慢悠悠地抬起手臂,仿佛那件看不见的外套有千斤重,
它迟缓地“挂”上那个同样虚幻的衣钩。那动作的滞涩感如此清晰,
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沉,像灌了冰水。不是眼花。一次是眼花,
两次呢?那天晚上,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卧室,反手死死锁上房门,
脊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第三天夜里,雨下得很大。冰冷的雨点狂暴地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像无数只湿冷的手在拍打玻璃。车灯在湿滑的路面上拖出迷离破碎的光带。推开家门,
一股更深的寒意混杂着雨天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我浑身湿透,外套沉重地贴在身上,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这次,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直勾勾地射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同样湿淋淋地站着,头发黏在额角,水流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我低下头,
解开了外套纽扣。然后,我抬起眼。镜中的倒影,它的手指,还停留在第一颗纽扣的位置。
它顿住了,仿佛被无形的胶水粘住,那双倒映着我的眼睛,隔着昏黄的、模糊的镜面,
空洞地、毫无情绪地凝视着我。几秒钟后,它才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向下移动手指,
开始解下一颗纽扣。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头皮猛地收紧,
汗毛根根倒竖。寒意穿透湿透的衣物,直刺入骨髓。它看见了!我无比确信,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里,它知道我发现了它的异常!那不是错觉,绝对不是!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心脏,越勒越紧,几乎要让我窒息。2我僵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像无数细小的针直往骨头缝里钻。镜子里那张湿淋淋的脸,
那双黑沉沉、倒映着玄关惨白灯光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它解纽扣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像是在拙劣地表演一个它早已生疏甚至厌恶的动作。它知道我知道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在脑子里嘶嘶作响,带来冰冷的恐惧。不能再这样下去。
像个傻瓜一样被自己镜中的倒影操控、恐吓?不行。
心底那点被恐惧压榨得所剩无几的倔强猛地冒了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它跟着我动,对吧?那我让它选!一个完全无意义的、瞬间的决定,它还能跟上吗?
还能模仿得天衣无缝吗?心脏在喉咙口疯狂地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干得发紧,
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我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的影子,
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臂,手掌握紧,随后猛地张开,是“布”。
视线像钉子一样铆在镜面上。镜中的手臂也抬了起来,姿势与我分毫不差。然而,
当我的五指在灯光下完全伸展成“布”的瞬间,镜中那只抬起到一半的手掌。
那几根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却猛地向内蜷曲、绷紧!中指和食指如毒蛇般弹出,
带着一股冷硬的决绝,笔直地刺向前方。是“剪刀”!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里,
呛得我几乎窒息。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褪去,留下彻骨的寒。
我的“布”还僵在半空中,掌心朝前,像个空洞而愚蠢的宣告。隔着那层污浊的镜面,
镜中那两根突兀伸出的、代表“剪刀”的手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指尖似乎正抵着无形的屏障,冰冷地指向我的心脏。时间凝固了。
世界只剩下镜子前剧烈喘息的我,和镜子里那个保持着“剪刀”手势的倒影。
它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散发着恶意、精心制作的标本。那双眼睛,
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它看着我。
不是空洞的倒映,不是迟钝的模仿。那是一种……凝视。来自镜子深处,
带着某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3然后,它嘴角的肌肉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
那不是一个自然的微笑,更像被无形的线提拉起来,嘴角被扯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露出一点点森白的牙齿。镜面模糊不清,我看不清牙齿的细节,但那弧度本身,
就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恶意。我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它笑了。无声地,咧着嘴,对着我,笑了。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我几乎要尖叫出声的前一秒。
镜中那张咧开的、带着死寂笑容的嘴,缓缓合拢了。
那根刚刚做出“剪刀”手势的、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食指,以一种慢得令人发狂的速度,
缓缓地、无比清晰地向上抬起。越过下唇。最终,那冰冷的、僵硬的指尖,
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沉重感,轻轻地、稳稳地,压在了它自己。
那张属于我的、此刻却写满非人诡异的嘴唇中央。“嘘……”无声的死寂里,
一个命令在我脑中轰然炸响,震得灵魂都在颤抖。镜面依旧模糊昏黄,
倒映着我惨无人色的脸和镜中那个诡异凝固的身影。那根压着嘴唇的食指,
像一道冰冷的封印,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喉咙上。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对抗着千钧重压,窒息感扼紧了我的喉咙。
双腿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觉,又像是被冻在了玄关冰冷的地砖里,钉死在那儿,动弹不得。
除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死死钉在原地,除了胸腔里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我什么也做不了。眼睛瞪得酸涩欲裂,却不敢有片刻的偏移,如同被无形的钩子挂住,
死死锁在镜中那个竖起食指的倒影上。它维持着那个动作,石雕般静止。唯有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