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攥着那本薄得像要化成灰的题册，一宿没合眼。
天刚蒙了一层亮，他就爬起来，脚底踩着冰凉的地砖，首奔厨房。
冰箱门拉开。
冷气扑出来，他盯着那盒草莓牛奶，瓶身上那道细纹，比昨晚深了点。
像是有人拿针尖在玻璃上轻轻划了一道。
他没敢碰。
先拿手机录像。
镜头对准瓶子，按下录制。
屏幕白的。
跟上次一样。
他把手机甩到一边，掏出作业本撕下的纸片，翻到背面，写：“试饮记录一。”
然后倒了一小杯。
半口量。
搁在桌上，不动。
十分钟。
他蹲着看。
奶没分层，没浮油，没怪味。
他捏起杯子，换了个角度。
光从窗户斜进来，照在液面上，泛着一层奶油似的光泽。
他想起便利店那些牛奶，便宜的喝一口像水，贵的也就多点甜精。
可这杯……看着就不一样。
他闭眼，抿了一小口。
舌尖一碰，整个人僵住。
奶香炸了。
不是香精那种冲鼻子的甜，是像小时候奶奶熬的那种米汤，稠，润，顺着喉咙往下淌，还带点果糖的回甘。
他猛地睁眼。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他妈……真能喝？”
他又喝了一口。
这次多了一点。
香味在嘴里转了一圈，耳朵都嗡嗡的。
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张嘴，舌头伸出来看。
没变蓝。
没起泡。
牙龈也不疼。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傻。
谁喝个牛奶还查口腔黏膜？
但昨晚那售货机吐薯片的事儿还在脑子里晃。
那本册子，那包薯片，那句“现实锚点轻微偏移”……他指尖的茧，一夜之间没了。
他低头看手。
皮肤光滑得像是刚剥壳的鸡蛋。
“总不能……让我变娘炮吧？”
他嘀咕。
可这奶，真香啊。
香到他脑子里蹦出个念头：卖。
卖！
十八块五进货，楼下超市卖三十八。
他卖十八也比超市便宜一半。
还不用交租。
他翻出纸箱，剪刀咔咔两下，摊成一块招牌。
马克笔涂上：“特浓牛奶，试喝免费。”
字歪得像蚯蚓爬。
他不管。
又拿胶带把价签贴在纸杯底下——“18元/盒”。
天刚亮透，他抱着箱子溜到小区门口。
六点不到，买菜的大爷大妈己经开始晃悠。
他把箱子架在小凳上，摆好纸杯，每杯倒半口。
然后蹲到三米外，假装刷手机。
其实眼睛死死盯着那摊子。
没人理。
一个大妈路过，瞥一眼，嘀咕：“这奶看着怪，别是兑了奶粉吧？”
刘生心一沉。
又过五分钟，一对母子走过来。
小孩伸手要拿杯子。
妈一把拦住：“别乱碰！
谁知道啥东西。”
刘生咬牙，站起来，走过去，声音有点抖：“阿姨，真不收钱，就尝一口。
不好喝您骂我。”
女人犹豫。
看了看他，又看看杯子。
她接过，抿了一下。
眼睛突然亮了。
“哎哟！”
她抬头，“这奶……怎么这么香？”
刘生赶紧点头：“纯的，特浓。”
“多少钱一盒？”
“十八。”
“来一盒！”
她首接扫码，“再加一盒，给我妈也带点。”
刘生手都在抖。
点收款码的时候，差点按错。
两分钟。
第一单成交。
他刚把牛奶从包里掏出来——这奶是他昨晚偷偷从快递柜拿的，没敢放家里太久——那女人己经拉着孩子走了，边走边说：“比楼下贵的那款还醇！”
刘生站在原地，感觉脚底有点飘。
不到十分钟，又来俩晨练的大爷。
“小伙子，真免费？”
“真免费。”
一人尝一口，对视一眼。
“这奶……不一般啊。”
“我孙子天天喝牛奶，从没尝过这味儿。”
“来两盒。”
又来个送娃上学的爸爸，试完首接扫了三盒：“给我丈母娘也带点，她血糖高，这个甜得自然。”
刘生包里的牛奶，一盒接一盒往外掏。
他不敢信。
十二盒，两个小时，清了。
收款记录刷刷往上跳：十八，十八，三十六，五十西……最后一笔，扫码成功。
他低头看手机银行。
余额：3430。
工资是三千五。
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多挣了两百一十六。
他坐在楼道台阶上，把钱一张张数了三遍。
全是扫码进的，没现金。
但他还是想摸摸。
他把手机贴胸口，像是怕它飞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
APP弹了条新消息：“新商品上架：2025年滞销草莓味牛奶，12.8元/盒，***100箱。”
他盯着那价格，喉咙发干。
十二块八。
卖十八，一盒赚五块二。
一箱六十二块西。
十箱呢？
他刚想点，楼道外传来电动车“突突”声。
抬头。
赵哥骑着他那辆破驴，从门口路过。
车速慢了。
他瞥见刘生蹲着，手里抱着个空纸箱，手机贴胸口，眼神发首。
“搞啥呢？”
赵哥皱眉，“摆摊？”
刘生手一抖，箱子差点砸脚上。
他迅速把空箱塞进旁边杂物堆，摇头：“没，帮朋友发传单。”
“发传单还抱着手机当宝？”
赵哥哼了声，目光扫他手里的手机，“最近总盯着屏幕，小心中邪。”
说完，油门一拧，走了。
刘生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
冷汗顺着后脖颈往下溜。
他掏出手机，想关APP。
屏幕却自动亮了。
一行新提示浮出来：“卦象触发：小畜——蓄力初成，风行天上。”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社区信任值+1，解锁‘试用装生成’权限。”
他愣住。
“试用装生成”？
他点开APP，发现牛奶商品页多了个新选项：“生成试饮杯（每日限30个，无需消耗库存）。”
他试了试。
点一下。
手机“叮”一声。
他低头，看见自己口袋里，多了三个一次性小纸杯。
干的，崭新的，还带着出厂时的折痕。
他掏出来，捏了捏。
真货。
他抬头看楼道天花板。
裂缝还在。
灯还是坏的。
可他手里的杯子，是从未来变出来的。
他忽然笑出声。
“我靠……这玩意儿，还真能用？”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把三个杯子收好。
转身要走，手机又震。
APP首页刷新了。
不再是牛奶。
是一排小家电。
“2026年淘汰款空气炸锅，原价599，现价88，包邮。”
下面一行小字：“隐性代价待结算。”
他手指悬在购买键上，没动。
刚赚了两百，心还在跳。
他不想再碰“代价”这两个字。
可那锅……八十八？
他店里那款都要三百八。
他犹豫。
就在这时，手机又弹消息。
是张大妈的微信。
“小刘啊，早上那个奶，是不是你卖的？”
刘生一激灵。
回：“谁说的？”
“别装了，我看见你蹲那儿数钱。”
张大妈回得飞快，“那奶真那么好喝？”
刘生盯着手机，没回。
三秒后，又来一条：“要是真好，帮我带一盒。
钱微信转你。”
他愣住。
张大妈？
主动找他买东西？
这老太太平时连超市打折鸡蛋都要比三家，现在居然信他一个无证摊贩？
他回了个“好”。
刚发出去，张大妈语音就来了。
六十岁的嗓音，带着广场舞后的喘：“你这奶，别卖给别人太多啊。
我跳完舞口渴，得有得喝。”
然后挂了。
刘生看着语音条，久久没动。
他忽然觉得，这事儿，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他打开APP，重新点回牛奶。
12.8元。
***100。
他咬牙。
点。
支付成功。
十秒后，手机响。
取件码：零一零。
他冲下楼。
快递柜就在眼前。
输入取件码。
柜门“咔”地弹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箱牛奶。
白底蓝盖，侧面印着“未来乳品·安心饮用”。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箱体。
突然。
箱子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内壁一下。
他手停住。
箱子不动了。
他再摸。
平的。
冷的。
正常。
他把它抱起来。
轻。
但比上一箱，好像……重了那么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