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储秀宫的更漏声还未停歇,沈知棠己借着月光将翡翠佛珠细细摩挲了一遍。
珠孔内的"棠棣"二字笔锋凌厉,正是祖父沈堰的手笔。
她指尖轻捻,忽觉其中一颗佛珠触感微异,借着窗缝透进的曦光,瞧见珠面隐有一道几不可察的细缝。
"姑娘,该梳妆了。
"青霜捧着铜盆进来,见沈知棠仍穿着昨夜的中衣,惊得险些打翻盆水,"今日要去慈宁宫谢恩,贤妃娘娘特意吩咐要早些..."沈知棠将佛珠藏入袖中,淡淡道:"梳寻常的垂鬟分肖髻,用那支素银簪。
"青霜欲言又止,终是取了妆奁最下层那支毫无纹饰的银簪。
这是沈知棠及笄时母亲留下的遗物,簪身暗藏三寸长的空心,曾救过沈家三代女子的性命。
卯时二刻,新晋秀女们在慈宁宫外列队。
沈知棠站在最末,余光扫见杜小姐的月白裙裾上沾了星点朱砂——那是彤史专用的印泥颜色。
昨夜杜家女果然也翻过那本册子。
"沈姑娘好手段。
"林晚乔不知何时凑到身侧,指尖捏着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听说贤妃娘娘的雪狮子死了,太后赏的新猫儿偏偏就爱往你屋里钻..."话音未落,宫门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之声。
接着是嬷嬷急促的脚步声:"太后娘娘头疼发作,今日免了诸位小主的礼..."众秀女面面相觑间,沈知棠己退后半步,恰好让开个端着药盏匆匆走过的宫女。
那宫女手腕一歪,滚烫的药汁全泼在林晚乔杏色裙摆上,顿时腾起一股刺鼻的苦味。
"没长眼的东西!
"林晚乔扬手就要打人,却被个戴鎏金护甲的手拦住。
"林妹妹好大的火气。
"着绛紫宫装的女子从影壁后转出,鬓边九鸾金步摇在晨光中晃出刺目的光,"这雪燕胶是太后娘娘每日要用的,你这一闹..."沈知棠垂首行礼,认出这是彤史上被朱砂抹去半页记载的主角——淑妃。
回到储秀宫,青霜刚掩上门就软了膝盖:"姑娘,那佛珠..."沈知棠从袖中取出颗剖开的翡翠珠,内里竟藏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
纸上画着幅古怪的路线图,标注着"癸卯年腊月十七"几个小字。
"这是...""冷宫西墙的密道。
"沈知棠将绢纸凑近烛火,"祖父当年查杜家案时发现的。
"火苗舔上绢纸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青霜推开窗,只见荷花池里浮着个挣扎的宫女,岸上几个嬷嬷冷眼瞧着。
那宫女手腕上赫然戴着今晨打翻药盏的鎏金镯子。
沈知棠忽然捏碎手中佛珠。
一粒翡翠碎片划过她指尖,血珠滴在案上的彤史抄本上,正落在被朱砂抹去的"淑妃"二字位置。
"备笔墨。
"她蘸着血在宣纸上画出杜若花图样,"把这送到杜小姐屋里。
"三更时分,东南角宫墙的布谷鸟又叫了三声。
沈知棠摸出枕下银簪,轻轻旋开簪头,将剩下的翡翠珠尽数倒了进去。
珠落簪腹的脆响中,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话:"这深宫里的秘密,从来都是要拿命来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