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练习室，许溺安对着镜子压腿时，手机突然在镜前亮起。
推送通知里，#许溺安侧脸杀#的词条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热”字——那是上周路透图里，她练舞时被抓拍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像弓弦，眼下的泪痣沾着汗珠，不知被谁截了图发上网，一夜之间多了两千条转发。
“还刷手机？”
舞蹈老师把保温杯往镜台上一放，枸杞水晃出的涟漪里，映出许溺安膝盖上的淤青，“小火了就敢偷懒？
《荆棘鸟》的地板动作，你昨天还在摔跤。”
许溺安锁了屏，把手机塞进舞蹈服口袋。
谱架上的《荆棘鸟》乐谱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声乐老师第三次来盯排练时，正撞见她把原调谱子往墙上贴，旁边还粘着张打印的私信截图：“降调吧，别丢人现眼。”
“你非要跟自己较劲？”
许溺安没说话，只是按下播放键。
伴奏响起的瞬间，她突然单膝跪地，膝盖撞在地板上的闷响，让老师手里的水杯晃了晃。
第一个音符从喉咙里滚出来，不是练了千百遍的圆润音色，而是故意留了点沙哑的颗粒感，像鸟喙啄击荆棘的钝响。
唱到“以血为墨”时，她做了个险险的旋转动作，差点摔倒时却顺势往地板一坐，裙摆散开露出膝盖上的护具，反而让那句词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
老师的水杯空了大半时，她终于停下。
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她用口红写的：“荆棘鸟不唱降调的歌”，字迹被水汽晕开，像道未干的血痕。
公演当天的后台，许溺安的化妆镜前比上次多了支新口红。
是品牌方刚送的，豆沙色，和她常用的那支几乎一样。
造型师正往她眼尾扫暗红色眼影，刷子扫过泪痣时，她突然想起昨晚的私信：“别化这么凶，女孩子还是柔和点好。”
“就按这个来。”
她按住造型师的手，指尖点着眼尾的红痕，“再深点，像被荆棘划了道口子。”
隔壁化妆间传来林薇薇的笑声。
这位从初舞台就稳居上位圈的选手，此刻正被一群人围着试礼服，水晶流苏晃得人睁不开眼。
“溺安现在也算小有人气了，”林薇薇的声音隔着门板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就是不知道舞台撑不撑得起这份热度。”
许溺安系鞋带的手顿了顿。
鞋带上还沾着练习室的灰，那是她特意没换的旧鞋，鞋底的纹路磨平了大半，却比新鞋更合脚。
场务来催场时，她摸出手机看了眼热搜，#许溺安荆棘鸟#的词条己经爬上了尾巴，点进去一半是期待，一半是等着看翻车的嘲讽。
升降台启动的瞬间，她攥着麦克风的手心沁出了汗。
台下的荧光棒晃成星海，前排举着“许溺安”灯牌的粉丝不算多，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追光灯打在身上时，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公演谢幕时，台下零星的掌声里，有个女生举着手机喊她的名字，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
前奏响起的刹那，那些纷杂的念头突然消失了。
她抬起手臂，手腕扭曲着像被藤蔓缠住的翅膀，指尖却倔强地指向天空。
主歌转副歌的间隙，她做了个大幅度的下腰动作，后腰撞到地板时疼得眼冒金星，但她没停，反而借着惯性滑出半米，膝盖在地板上拖出淡淡的划痕——那是她改了七遍的动作，为了让“挣扎”更有力量。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当唱到最***的“首到荆棘刺穿喉咙”时，许溺安被升降台送到两米高的副台，台下的灯牌汇成模糊的光点。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那些说她“靠脸火”的评论，想起练习室镜面上的口红字，想起那个举着手机喊她名字的女生。
最后一个高音冲破喉咙时，她从副台上跳了下去。
不是排练时设计的稳步落地，而是带着旋转的纵身一跃，落地时单膝跪地的瞬间，膝盖护具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但她没倒，反而张开双臂仰头，尾音拖着颤音消散在空气里，像只终于挣脱荆棘的鸟，在高空盘旋着鸣叫。
三秒的寂静后，掌声突然炸响。
许溺安跪在地上喘气时，看见前排那个举灯牌的女生哭得满脸是泪，手里的灯牌晃得厉害。
林薇薇坐在选手席第一排，手里的应援棒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等待结果的休息室里，手机屏幕亮个不停。
许溺安盯着大屏幕上的实时排名，她的名字在第十一位上下浮动，像片悬在水面的叶子。
旁边的小苏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刚才舞台上热搜了，#许溺安荆棘鸟舞台#，现在是第七。”
她刚点开词条，就听见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排名第九，许溺安！”
大屏幕上的名字被金色框住时，她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被工作人员推到台前时，麦克风递到手里的重量格外清晰。
台下的灯牌比刚才更亮了些，那个哭鼻子的女生举着“安”字灯牌，在人群里用力跳着。
“谢谢大家。”
许溺安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比任何时候都稳，“第一次公演时，有人说我没存在感。”
她笑了笑，眼尾的红痕在灯光下像道跳动的火焰，“但这次，谢谢你们听见了我的声音。”
顿了顿，她看向导师席，声音陡然清亮，“第三次团队公演，我准备好了。”
后台走廊里，有人举着手机追过来：“许溺安，能说两句吗？”
她摆摆手想走，却被追问：“这次舞台是不是特意回应那些质疑？”
许溺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膝盖上裂开的护具。
远处的练习室还亮着灯，那是为第三次公演准备的战场。
“不是回应，”她轻轻笑了笑，眼底映着走廊的光，“是荆棘鸟本来就该这么唱。”
夜风从安全出口吹进来，掀起她的衣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新的热搜推送：#许溺安晋级#。
她没再看，只是朝着光亮处走去，脚步轻快得像终于抖落了满身荆棘，正飞向更辽阔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