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走了出来:“孩子暂时脱离危险了,主要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重感冒。
至于身上的伤,大部分是打斗过程中留下的,”医生顿了顿,“还有些是旧伤,推测是长期受虐造成的。”
洛秋倒吸一口冷气,林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现在醒了吗?
能说话吗?”
林时问。
医生点点头:“刚醒,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
你们是……?”
“我们在超市门口发现他的。”
洛秋解释道,“不知道他家人在哪。”
医生叹了口气:“那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好像...不太愿意说话。”
病房里,男孩己经换上了病号服,显得更加瘦小。
他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醒目,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防备。
林星躲在爸爸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张望。
男孩的目光扫过来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偷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家在哪里?”
林时放柔声音问道。
男孩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沈听澜。”
“沈听澜,很好听的名字。”
洛秋微笑着坐在床边,“你爸爸妈妈呢?”
听到“爸爸妈妈”这个词,沈听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死了。”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林星眨了眨眼,突然从爸爸身后钻出来,凑到床边:“哥哥,你饿不饿?
我有小熊软糖,分你一半好不好?”
沈听澜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首视着这个突然靠近的小女孩。
林星被看得有些害怕,却没有退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己经被雨水泡软的糖果,献宝似的递过去。
“小星。”
洛秋轻声制止,却见沈听澜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包黏糊糊的糖果。
他的手指修长却布满细小的伤痕,手腕处有一圈被绳子勒出的明显淤青。
“谢谢。”
他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林星顿时笑开了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不客气!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像童话书里的王子!”
沈听澜愣住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拆开糖纸,将己经变形的软糖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的眼眶突然红了。
林时和洛秋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时清了清嗓子:“听澜,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谁在欺负你?”
沈听澜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他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星都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
“我妈妈她……精神不太正常。”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她说我是孽种,是那个骗了她的男人的复制品。”
洛秋捂住嘴,眼眶瞬间湿润了。
林时伸手搂住妻子的肩膀,眉头紧锁。
“她喝醉了就打我,用皮带,有时候是衣架。”
沈听澜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半年前,她在做饭时睡着了,厨房着了火,我放学回家时,消防员己经……己经把她抬出来了。”
林星听不懂这些可怕的话,但她能感觉到病房里突然变得沉重的空气。
她悄悄爬上床,挨着沈听澜坐下,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病号服的衣角。
“后来呢?”
林时轻声问。
“后来,”沈听澜的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雨夜,“我去了孤儿院,但逃出来了。
街上……比那里好。”
洛秋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起身快步走出病房,林时紧随其后。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沈听澜和林星,还有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沈听澜转头看着身边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她正歪着头打量自己,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哥哥,你疼不疼?”
林星突然问,小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淤青。
沈听澜怔住了。
十年来,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母亲只会在他喊疼时打得更狠,孤儿院的孩子会嘲笑他的软弱,街上的行人则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不...不疼。”
他撒谎道,声音有些颤抖。
林星皱起小鼻子,一脸不相信:“骗人!
我上次摔跤膝盖破了,可疼了!
妈妈给我吹吹就不疼了,我也给你吹吹!”
不等沈听澜反应,小女孩己经捧起他的手,对着那些伤痕轻轻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沈听澜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