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琼多蹲在柴房梁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下方两个护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灯笼光晕在青石板上摇晃成模糊的光斑。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他第三次听见巡逻队的动静了。
露娜说戌时三刻守夜人会去茅房,可现在更夫刚敲过二刻,密藏区外的槐树上,老鸦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走,带落几片枯叶。
"那小书童今天在演武场出糗,穆管事倒给了好颜色?
"护院甲的声音混着酒气飘上来,"我瞧着他那手血,指不定是故意装的。
""装?
"护院乙嗤笑,"雪罗家的旁支崽子,能引个火元素就烧高香了。
"两人的脚步声拐进东巷,酒壶磕碰的声响渐远。
琼多悬着的肩背这才松了些。
他摸向腰间的青玉镜,触手生温——自昨日在演武场被穆恩逼出火星后,这面祖传的小镜子便总在他紧张时发烫。
母亲留下的布条还裹在镜身,布角绣着的六瓣冰花被他摸得发亮。
"阿娘说密藏区第三排檀木箱,最下层。
"他默念着幼时的记忆,手指在梁上的积灰里划出痕迹。
三年前母亲被驱逐那晚,她塞给他半块碎玉和这方布条,"等你能引动元素时,去密藏区找《镜灵录》残页,那是我们的......""吱呀——"柴房木门被风撞开,月光突然泼进来,照得琼多后颈发凉。
他屏息缩成一团,首到确认是风动,才顺着房梁慢慢滑下。
靴底刚触到地面,后颈的碎发突然竖起——这是火元素感知术自动运转的征兆。
"戌时三刻了。
"他攥紧镜子,袖中藏着从医房顺来的止血散,"再等下去,守夜人该回来了。
"密藏区的围墙比他记忆中更高。
琼多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避开青石板的缝隙——族学先生说过,这些石缝下埋着风元素阵,踩重了会触发警报。
他数到第七块刻着云纹的砖,脚尖轻轻点地,借力跃上墙头。
墙内的香樟叶簌簌作响。
密藏区的守卫亭空着,木桌上还摆着半块吃剩的桂花糕,守夜人果然去了茅房。
琼多落地时膝盖微屈,火元素感知术像蛛网般铺开,他能清晰"看"到十米内的元素流动:东侧偏殿有微弱的水元素波动(是装古籍的防潮阵),正北的檀木箱堆里,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光元素在跳动——和母亲布条上的冰花,同一种频率。
"在那儿。
"他猫腰钻进木箱阵,指尖拂过积灰的箱盖。
第三排,最下层......当手触到某只檀木箱的铜锁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锁孔里塞着半片碎玉,和他腰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咔嗒。
"箱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涌出来。
琼多借着月光望去,箱底整整齐齐放着三卷绢帛,最上面那卷的封皮上,"镜灵录·残篇"五个字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而在绢帛下方,躺着半块与他腰间相同的碎玉,两块合在一起,竟拼成一轮满月形状的青玉镜。
"阿娘......"他的喉头发哽,指尖颤抖着抚过绢帛上的字迹,"原来您说的线索,是这个。
"当他将母亲留下的布条覆在青玉镜上时,镜面突然剧烈震动。
幽蓝的光从镜中渗出,像活物般缠绕住他的手腕。
琼多瞳孔骤缩,正要抽手,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你是最后的镜灵继承者。
"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穿透骨髓的力量。
琼多看见镜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雪色长袍的女子站在星轨环绕的高台,手中捧着与他相同的青玉镜,"万法镜认主需血契,记住,诸天镜像......""砰!
"密藏区的木门被踹开。
琼多浑身一震,镜光"唰"地熄灭。
他迅速将残卷和镜子塞进怀里,转身就往阴影里钻——穆恩的声音混着冷冽的风灌进来:"守夜人呢?
谁准他擅离职守?
""回管事,王三说肚子疼......""蠢货!
"穆恩的玄色衣角扫过木箱,"去把所有灯烛点上,我就不信,有人能在密藏区藏住。
"琼多贴在两排木箱的夹缝里,火元素感知术疯狂运转。
他能"看"到六个光点正从不同方向逼近:穆恩在正东(元素波动极强,至少六星战师),两个护院在南,一个在北,还有两个......他猛地抬头——通风口外有光晃过,是有人搬了梯子。
"得从西边走。
"他咬碎止血散,血腥味***得感知更敏锐。
西边第三排木箱后有个老鼠洞,他曾在整理古籍时发现,洞道能通到外院的枯井。
"那边!
"护院甲的灯笼照过来,"有动静!
"琼多转身就跑,怀里的镜子撞得肋骨生疼。
他踢翻一只木箱,"轰"的巨响中,穆恩的呵斥声更近了:"别让他跑了!
"老鼠洞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琼多蜷着身子往里钻,指甲抠进潮湿的泥土,首到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护院乙踩进了他故意留下的水洼,元素阵被触发,腾起一片白雾。
等他从枯井里爬出来时,后颈全是冷汗。
月己西斜,他的房间窗户还亮着灯——是露娜替他留的。
推开门的瞬间,他差点栽倒在门槛上,怀里的残卷和镜子"啪"地掉在案几上。
"镜灵继承者......"他捡起镜子,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阿娘,您到底是谁?
"窗外传来更夫敲五更的梆子声。
琼多盯着镜中偶尔闪过的幽蓝光芒,突然发现镜身内侧多了行极小的字:"诸天镜像,养蛊为尊"。
他的手指刚要触碰,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几分:"记住,万法归虚时......"窗棂被风刮得轻响。
琼多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月光在地上铺成银霜。
他握紧镜子,布条上的冰花刺得掌心发疼。
首到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进来,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话:"你是最后的镜灵继承者。
"而在雪罗家族的密藏区,穆恩蹲在被翻乱的木箱前,指尖划过箱底那半块碎玉。
他身后的护院正举着灯笼,光晕里,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碎玉上的纹路,和当年被驱逐的那个女人颈间的玉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