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风是带着刀子的。
裹挟着千年沙砾,呜咽着掠过莫高窟嶙峋的崖壁,钻进领口袖口,刮得皮肤生疼。
空气干燥得能吸走肺里最后一点水汽,鼻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尘土、朽木和某种极淡、却挥之不去的颜料氧化后的微涩气味——那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我缩了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灰扑扑的防风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眼前编号285的洞窟。
窟门敞开,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里面没有通常修复洞窟必备的强光灯,只有几盏悬挂在角落的应急照明灯,散发着惨淡、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杂着土腥和霉菌的湿冷气息,寒意几乎能沁入骨髓。
这是抢救性发掘现场特有的压抑氛围,一个刚从黄沙和时光深处剥离出来的、极其脆弱的秘密。
“秦工,这边!”
助手小唐的声音在空旷的窟内带着紧张的回响,有些失真。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呛得肺叶一阵紧缩。
抬脚,踩在临时铺设的厚木板上,木板发出沉闷的***。
走进窟内,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像浑浊的水流,缓慢地勾勒出洞窟的轮廓。
四壁和穹顶的壁画影影绰绰,大部分被厚厚的积尘、烟炱和钙化的白色盐碱覆盖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斑驳的灰黑色调。
只有在灯光偶尔扫过的地方,才能惊鸿一瞥地看到底下透出的一星半点、被岁月侵蚀得黯淡模糊却依旧惊心动魄的朱砂红或石青蓝。
我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那些亟待拯救的色彩上,而是被窟室中央那个身影牢牢攫住。
贺知洲。
他背对着入口,站在一铺巨大的、布满龟裂痕迹的壁画前。
没有穿臃肿的冲锋衣,只套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靛蓝色工装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精悍流畅。
他微微弓着腰,一手举着一支强光手电,光束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割着壁画表面厚厚的污垢层,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悬停在壁画前,指尖距离那脆弱不堪的颜料层只有毫厘。
那专注的姿态,像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雕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静。
手电冷白的光柱下,壁画局部被强行从黑暗与污垢中剥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