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过幽谷,掠过云舒垂落的素纱帷帽。
她正俯身在一片精心侍弄的药圃旁,指尖拂过一株刚刚舒展嫩叶的紫玉芝。
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天地,深藏于京城远郊层叠山峦里,远离尚书府那座精致却令人窒息的牢笼。
一座简陋却洁净的茅草小屋依着陡峭的山壁而建,屋前开垦出几方整齐的畦田,各色药草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姑娘,”丫鬟素心端着个粗陶小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是新碾磨好的药粉,“这‘玉容粉’的底料都磨得了,您看这细度可还成?”
素心是母亲留给她的忠仆,也只有在这里,在素心面前,云舒才能卸下在尚书府时刻紧绷的伪装。
云舒首起身,撩开帷帽垂纱一角,仔细看了看盆中细腻如雪的粉末,满意地点点头:“嗯,极好。
配上天山雪莲蕊粉和晨露调和,祖母用着定能安眠。”
她的声音透过薄纱传来,清泠泠的,像山涧撞石。
话音未落,一阵异样的、沉闷的声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陡然从药圃边缘那片浓密的灌木丛后传来!
云舒和素心同时瞬间绷紧了身体。
“什么人?!”
素心下意识地挡在云舒身前,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灌木丛剧烈晃动,枝叶噼啪断裂,一个高大的身影重重地撞了出来,摔在药圃边缘松软的泥土上。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那衣料在透过树冠的斑驳光线下流转着暗沉的华光,绝非寻常富贵人家所有。
只是此刻,这华服己被利器割裂,深深浅浅的伤口遍布全身,最骇人的一道从左肩斜劈至右肋,深可见骨,正汩汩地向外冒着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他脸上也满是血污与尘土,几乎辨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竟依旧锐利,带着警惕,盯着云舒身上。
他沾满血污的手向前伸着,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救……”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死寂。
只有风吹过药圃的沙沙声,和那男子沉重得几不可闻的喘息。
素心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云舒的衣袖:“姑……姑娘!
这人……流了好多血!
看着像是惹了大祸的!
咱们……咱们快走吧!”
云舒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帷帽下的脸色想必也白了几分。
惹祸上身?
这男子血染衣袍,追兵必然就在左近!
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价值千金的玄色云锦暗纹,以及腰间滑落出来的羊脂玉佩——那是贡品才有的质地。
非富即贵,不,是极贵!
风险巨大,可一旦成功,回报……“富贵险中求!”
云舒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素心,搭把手!
抬他进里屋!
快!”
主仆二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才将这沉重的身躯艰难地挪进了茅草小屋最里间那张简陋的竹榻上。
刚将他安置好,还未来得及喘息,屋外便传来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索命的鼓点。
“搜!
给老子仔细搜!
那姓裴的受了重伤,跑不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头儿,那边有座破草屋!”
云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迅速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墙角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药柜、桌上摊开的制药器具,最后落在那扇薄薄的、根本挡不住任何冲击的柴扉上。
素心,躲到里间去,别出声!”
云舒低声急令,自己则猛地抓起桌上一把用于调配毒药的乌头粉,又飞快地打开几个陶罐,将里面气味刺鼻的药粉胡乱混合在一起。
柴扉被一脚踹开!
几个穿着统一制式皮甲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戾地扫视着狭小的空间。
浓重的血腥味和兵士身上散发的汗臭、铁锈味瞬间充斥了原本弥漫药草清香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