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是项目方案摔在桌子上的声音。
是她的额头,狠狠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林晚眼前一片金星乱冒,耳朵也是里嗡嗡作响,像是塞进了一万只高速振翅的蜜蜂。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御前失仪”的升级版——吐在贵人脚边。
“贱婢!
不长眼的东西,贵妃娘娘新制的云锦宫袍,就被你这等***胚子碰脏了!”
尖利刻薄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混沌的意识里。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线模糊,人影幢幢。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一双缀满珍珠和碎宝石的绣花鞋尖,鞋面是流光溢彩的云锦,此刻却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显得格外刺眼。
视线艰难地上移,是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的宫装裙摆,再往旁边看是…一张敷着厚厚脂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正瞪着她,眼神淬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林晚脑子里瞬间炸开锅,不是做梦?
这触感,这声音,这真实的痛感…还有这空气中混合着脂粉和熏香的味道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最后的记忆,是连续加班48小时后,心脏那阵撕裂般的绞痛,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鬼地方?
原主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混乱又绝望:林晚,十五岁,刚入宫不久的答应,父亲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八品小官,在宫里无依无靠,活得像个透明人。
今天倒霉催的来请安时,结果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手里端着的茶盏脱手而出…精准地泼在了高贵妃那条据说价值连城的裙子上。
然后…就是现在了。
“还愣着干什么?!”
高贵妃身旁一个容长脸、吊梢眼的嬷嬷厉声喝道,“没听见娘娘的吩咐?
拉下去,就在这院门口,杖责三十!
让这起子没规矩的都好好看着!”
两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崽一样,架起瘫软在地的林晚。
“娘娘饶命!
奴婢不是故意的!
娘娘…” 林晚本能地嘶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社畜的求生欲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打!
原主这小身板,三十杖下去,不死也得终身瘫痪!
她才刚来,开局就要Game Over?!
“堵上她的嘴!
聒噪!”
高贵妃厌恶地挥了挥帕子,像在驱赶苍蝇。
一块带着汗馊味的破布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林晚嘴里,把她所有求饶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冰冷的石板硌着她的膝盖和手肘,身体被粗暴地按趴在地上。
视线被迫固定在前方,只能看到一双双冷漠或幸灾乐祸的宫鞋。
她甚至能看清石缝里顽强钻出的一小簇枯草。
“啪!”
第一记板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在她的后腰上。
“唔——!”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穿了皮肉,又狠狠碾碎了骨头。
林晚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破布堵着,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啪!
啪!”
第二下,第三下…板子如同冰雹,密集而冷酷地落下。
每一次重击,都让她身体剧烈地痉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
疼痛不再是具体的点,而是弥漫到西肢百骸的、令人窒息的洪流。
她感觉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正在被无情地剁碎。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现代社畜的记忆和原主卑微绝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方案被否、加班到凌晨、房东催租、地铁挤成沙丁鱼…那些曾让她觉得喘不过气的“苦难”,此刻都成了奢侈的幸福泡影。
至少…那些不会要命啊!
凭什么?!
她只是打翻了杯茶!
连个意外都不能有吗?!
这吃人的地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意识。
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关于这个小答应短暂而憋屈的一生快速闪过:日复一日的谨小慎微,对高位妃嫔的无限恐惧,对回家遥遥无期的绝望…还有,一个模糊的名字——小锦?
似乎是原主唯一的丫鬟。
就在林晚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准备迎接这操蛋穿越之旅的终结时——“等等!
住手!
求你们住手!
我家主子…主子她快不行了!”
一个带着颤抖的哭腔却异常尖锐的女声,猛地刺破了板子的呼啸和周围压抑的寂静。
板子…停了?
林晚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透过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从围观人群后面扑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她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死死护住她。
是小锦!
小姑娘不过十三西岁年纪,梳着简单的双丫髻,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豁出去近乎疯狂的勇气。
“滚开!
哪来的贱蹄子!”
吊梢眼嬷嬷厉声呵斥,抬脚就要踹过去。
“嬷嬷息怒!
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
小锦把头磕得砰砰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语速极快地哭喊,“可我家主子…主子她…她知晓陛下龙体欠安的秘方啊!
她要是被打死了,这秘方…秘方就没人知道了!
求娘娘开恩!
求嬷嬷开恩!”
石破天惊!
一瞬间,整个庭院死一般寂静连风都仿佛停了。
高贵妃脸上的怒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和难以置信。
她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死死盯住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晚,又扫向那个护主心切、浑身抖得像秋风落叶的小丫鬟。
陛下的…龙体欠安?
秘方?
吊梢眼嬷嬷抬起准备踹人的脚,也僵在了半空,脸上的凶狠变成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涉及圣体安康,再小的事,也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这罪名,谁都担不起!
林晚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小锦…你这傻丫头编什么不好编这个这谎撒得也太大了,简首是自寻死路。
可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剧痛让她思维异常清晰:这是绝境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必须抓住哪怕这根稻草本身就能勒死人!
她猛地挣扎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破了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暂时摆脱了濒死的昏沉,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也让她浑浊的双眼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小锦——动作看似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她抬起头,布满冷汗、血迹和尘土的脸,努力迎向高贵妃那审视的、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眼神交汇。
林晚的眼神不再是恐惧和卑微,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镇定,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至少在痛楚和混乱之下,她努力伪装出这种平静。
她不能说话,嘴里还塞着破布。
但她用眼神,死死地、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小锦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我有!
她甚至艰难地抬起一只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皇宫深处——那个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方向,动作笨拙却充满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
高贵妃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
吊梢眼嬷嬷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猛地看向高贵妃,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一丝恐惧。
这贱婢…难道真知道些什么?
万一…万一陛下龙体真有恙,而她们打死了可能知晓内情的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高贵妃、林晚和小锦身上来回逡巡。
板子没有再落下。
但更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了林晚和小锦的身上。
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后腰撕裂般的剧痛。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更大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陛下龙体欠安?
她一个刚入宫、连皇帝面都没见过的底层答应,能知道什么秘方这弥天大谎接下来该怎么圆,高贵妃会信吗或者说她敢赌吗?
小锦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和绝望后的茫然,她甚至不敢去看林晚的眼睛。
她只知道,她不能看着主子被打死。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林晚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样在庭院里回响。
高贵妃终于动了,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华丽的裙裾扫过冰冷的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恐怖。
她停在距离林晚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视着林晚狼狈不堪的脸,试图从那双燃烧着求生欲的眸子里,分辨出谎言和真相。
她微微俯身,带着浓重脂粉和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不高却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你…知道陛下龙体欠安的…秘方?”
她的尾音刻意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那眼神,仿佛在说:若敢戏弄本宫,定叫你生不如死!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而这考验的第一关,就是她必须在剧痛、恐惧和谎言被戳穿的巨大压力下,编出一个能暂时唬住眼前这位蛇蝎美人的“秘方”!
她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现代社畜的机智、历史爱好者的知识碎片、对人性弱点的揣摩…所有能救命的东西都被她榨取出来。
说点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多疑又狠毒的女人暂时留下她的命 ,她喉咙滚动被破布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却死死盯着高贵妃里面混杂着痛苦和急切 ,“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
高贵妃冷冷吩咐,眼神却依旧锁在林晚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吊梢眼嬷嬷皱着眉,不情不愿地上前,粗暴地扯掉了林晚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咳…” 骤然涌入的空气带着尘土的味道,呛得林晚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得她眼前发黑。
她大口喘息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高贵妃的耐心显然有限,眉头不耐地蹙起 “说!”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后的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