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破军后背抵着锈迹斑斑的卡车底盘,能清晰感觉到金属凉意透过渗血的衬衫往骨头里钻。
刚才那枚擦着后颈飞过的子弹在他耳后留下一道***辣的灼痕,血珠顺着下颌滴在水泥地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他在旧仓库顶楼第三个通风口。
"林铁山半蹲着,手指在地面划出弹道轨迹,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钉,"刚才那枪角度偏了两度。
是换弹时枪托蹭到了通风管。
"陈破军眯起眼,灾厄之眼在视网膜上投下重叠的绿影。
他看见三秒后鹰眼的枪口会下移三寸,瞄准林铁山暴露在外的脚踝;五秒后风向改变,子弹轨迹会被风带偏半公分;七秒后。。。
七秒后他们如果还不动,对方就会调整呼吸扣下扳机。
"左边第三个废弃集装箱,堆着半车废金属板。
"陈破军扯了扯林铁山的衣角,指腹在掌心快速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你记不记得上周送外卖时,这片区收废品的老张总把铁皮当垃圾扔?
"林铁山眉峰微动。
他记得三天前暴雨夜,陈破军为了给独居老人送药,在这片区绕了三圈,最后踩着齐膝积水敲开老人家门时,外卖箱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那时他只当这小子是个死脑筋的外卖员,现在才明白,所谓"死脑筋"不过是把市井里的每块砖、每截管道都刻进了脑子里。
"你负责引他分神。
"陈破军摸出兜里的打火机,"我数到三,你往东南方扔块铁皮。
要响,但别太急。
等他枪口转过去,我扔西北方的铝罐。
"林铁山没说话,只从战术靴里抽出折叠军刀,刀背在掌心拍了两下。
这是他们搭档半个月养成的默契:不需要多余的"明白""放心",一个动作就是军令状。
陈破军深吸一口气,灾厄之眼的倒计时开始跳动:10。。。
9。。。
他弯腰抓起块巴掌大的铁皮,指节捏得发白。
伤口在腰侧抽痛,是之前被流弹擦过的旧伤,此刻倒成了最好的计时器。
每阵刺痛刚好间隔两秒。
"三。
"林铁山手腕一抖,铁皮划出抛物线,"当啷"砸在二十米外的废油桶上。
金属撞击声像炸响的鞭炮,惊得几只乌鸦扑棱棱从仓库屋顶飞起。
陈破军看见顶楼通风口的阴影里有微光一闪。
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鹰眼的枪口果然偏转了五度,瞄准声源方向。
"二。
"他抄起个铝制饮料罐,用尽全力掷向相反方向。
铝罐撞在水泥墙上反弹,"叮叮当当"滚进下水道口,声音细碎却绵长,像有人在敲破锣。
通风口的反光再次晃动。
这次偏得更狠,几乎要对准铝罐滚落的方向。
陈破军能想象鹰眼此刻的表情。
狙击手最恨干扰,尤其是这种虚实难辨的干扰,就像苍蝇在耳边嗡嗡,想拍又怕拍错。
"一。
"林铁山的军刀"唰"地插在两人中间的地面,刀尖挑着块反光的碎镜片。
这是之前砸狙击镜时崩飞的碎片,此刻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斑,首晃向顶楼通风口。
"操!
"顶楼传来低骂。
陈破军听得分明,那是带着川渝口音的脏话。
鹰眼的枪口终于乱了,镜筒在通风口边缘磕出"咔"的脆响。
他急了。
"走!
"林铁山拽着陈破军的衣领往集装箱堆里钻,军靴碾过满地碎玻璃,"保持S型跑,他现在准头最多剩六成!
"陈破军能听见子弹擦着耳侧飞过的尖啸。
第一颗打在他脚边,溅起碎石;第二颗擦过林铁山的肩章,扯断半根线;第三颗。。。
第三颗突然哑了。
"换弹!
"两人同时喊出声。
陈破军的灾厄之眼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
这是预警达到临界点的信号。
他反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刚才从外卖箱里顺的防狼喷雾。
不是什么厉害武器,但至少能让对方瞎三秒。
林铁山的动作更快。
他弯腰抄起块半人高的金属板顶在胸前,像面移动的盾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仓库外的消防梯。
生锈的铁梯在他脚下发出"吱呀"的***,却比任何暗号都清晰。
这是侦察兵出身的林铁山在告诉陈破军:我来拖住他,你找机会绕后。
陈破军没犹豫。
他猫着腰钻进消防梯下方的管道堆,灾厄之眼的绿影里,鹰眼的位置正在顶楼东南角。
那里有扇锈蚀的铁皮窗,半开着,露出半截枪管。
"三秒后他会探头。
"陈破军摸出防狼喷雾,指腹压在喷嘴上,"两秒后。。。
一秒!
"顶楼传来"砰"的闷响,是林铁山的军靴踹在门上的声音。
鹰眼果然探出半张脸,古铜色的络腮胡沾着灰尘,右眼还卡在狙击镜里。
陈破军冲出去,防狼喷雾对着那张脸就是一阵猛喷。
鹰眼惨叫着后仰,狙击枪"当啷"砸在地上。
林铁山趁机扑上去,锁喉、卸肩、反剪双手,整套动作快得像电影快进,等陈破军跑到近前,鹰眼己经被按在地上,军刀抵着后颈。
"说。
"林铁山的军刀又压进去半分,"谁派你来的?
"鹰眼咳得眼泪鼻涕横流,却还在笑:"你们以为解决老子就完事了?
整个黑市从东头菜市场到西头修车厂,全他妈埋着钉子。
等你们跑到那个小护士的诊所。
"他突然住了嘴,喉结在军刀下滚动。
陈破军蹲下来,灾厄之眼的绿影在鹰眼脸上流转。
他看见这男人后颈有个青灰色的刺青,是只衔着锁链的乌鸦。
和三天前袭击他们的那帮人身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7号研究院。
"陈破军突然开口,"碎纸片上的字,和你刺青里的锁链纹路一样。
"鹰眼的瞳孔猛地收缩。
"说。
"陈破军扯住他的衣领,伤口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对方的领口,"7号研究院派你来的?
他们要什么?
""要你们的命。
"鹰眼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还有那小护士的命。
你们以为能靠那破眼睛翻天?
老子告诉你们。
"他突然梗起脖子,"顶楼水箱里有炸药,五分钟后引爆。
现在跑还来得及。
""放屁!
"林铁山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你当老子是新兵蛋子?
"但陈破军的灾厄之眼己经开始疯狂闪烁。
他看见五秒后顶楼水箱会渗出黄褐色液体,十秒后液体遇热汽化,十五秒后。。。
十五秒后整栋仓库会像被踩爆的汽水瓶,爆炸冲击波能掀飞半条街的集装箱。
"走!
"陈破军拽起林铁山就往楼下冲,"他没撒谎!
"两人刚冲出仓库大门,身后就传来"轰"的巨响。
气浪掀得陈破军一个踉跄,回头看时,顶楼己经冒起滚滚黑烟,碎砖破瓦像下雨般砸下来。
"那孙子呢?
"林铁山抹了把脸上的灰。
陈破军摇头。
刚才跑出来时他回头看过,鹰眼被压在坍塌的铁皮门下,生死不知。
但更让他心悸的是鹰眼最后那句话。
"整个黑市都是他们的人"。
手机在兜里震动。
陈破军摸出来,是苏晴发来的消息:"诊所附近突然多了好多生面孔,穿黑夹克,像在等人。
"林铁山凑过来看,脸色瞬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
"走。
"陈破军把手机塞回兜里,灾厄之眼的绿影在眼底翻涌,"去诊所。
但得绕后巷。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陈破军抬头,看见三辆黑色商务车从巷子两头堵过来,车窗摇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林铁山把陈破军往身后一挡,军刀在指间转了个花。
陈破军摸了摸发烫的眼尾,灾厄之眼的预警像潮水般漫过视网膜。
这才只是开始,他想,但这次。。。
他们不会再坐以待毙。
陈破军的灾厄之眼在视网膜上投下猩红的预警网,三辆商务车的位置、枪口的角度、甚至子弹上膛的咔嗒声都被无限放大。
他能预知接下来十秒会发生什么。
第一辆车副驾的***会先扣动扳机,子弹会擦过林铁山的左肩,第二辆车的司机己经踩下油门打算冲撞,而第三辆车的后窗正降下,里面可能藏着更致命的武器。
"铁山!
左后侧三秒后有撞击!
"他低吼着拽住林铁山的战术腰带往巷墙贴。
退伍侦察兵的反应比子弹还快,军刀在掌心旋出冷光,反手扎进最近的砖墙,借势将两人荡到另一侧。
"砰!
"第一枪擦着林铁山的耳尖打进墙里,砖块碎末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破军的眼尾烧得发烫,灾厄之眼的反噬开始啃噬他的后颈,像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爬。
他知道现在用逆转能力太冒险。
上回为了救菜市场的老人逆转火灾,结果反噬引发了整条街的水管爆炸,差点把苏晴的诊所淹了。
"操,这群孙子是冲咱们来的!
"林铁山抽出军刀,刀锋上还挂着半块弹片。
他背贴着墙,视线扫过三辆车的位置,"左边两辆各有三个***,右边那辆。。。
车窗贴膜太黑,看不清人数。
"陈破军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预警画面里,右边那辆车的后窗终于完全降下,黑洞洞的枪口不是普通手枪。
是微型冲锋枪。
他甚至能看见***拇指压在保险上的动作,下一秒就会扫出一梭子。
"铁山!
右边车。
"话没说完,头顶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巷口的老式广告牌"轰"地砸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右边商务车的车顶上。
钢化玻璃碎成雨,车身被砸得凹陷变形,冲锋枪的火舌刚窜出来就被压在变形的车顶下。
"什么情况?
"林铁山眯起眼。
更诡异的是左边两辆商务车,原本端枪的***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踉跄着往后倒。
有个***刚要转身,后颈突然绽开血花。
不是子弹,是半枚银光闪烁的飞针,没入颈侧的瞬间就没了踪影。
陈破军的灾厄之眼突然闪过一片青灰色,那是不属于任何灾难的平静。
他顺着飞针来向望去,看见巷尾的旧仓库二楼,三个身影从破损的窗户翻出来,动作像夜猫子般轻盈。
最前面的是个穿黑皮夹克的男人,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右手还捏着半盒飞针。
"暗锋三组,清场完毕。
"男人摸出对讲机说了句,转头冲陈破军挑眉,"陈先生,让您受惊了。
"林铁山的军刀立刻对准他:"谁派你来的?
""别急,我们不是敌人。
"男人抬手示意身后的同伴收武器。
他的同伴里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正用战术匕首挑开左边商务车的车门,把晕过去的***拖出来反绑;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则蹲在变形的商务车旁,用工具撬开凹陷的车顶,把卡在里面的冲锋枪***检查。
陈破军盯着男人脸上的伤疤,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黑市看到的传闻。
有人说最近出现了一伙专劫黑货的神秘人,手段狠辣却从不伤无辜,道上人称"暗锋"。
他当时没往心里去,毕竟黑市每天都有新传说,但现在看来。。。
"暗锋?
"他试探着开口。
伤疤男眼睛一亮:"看来陈先生消息挺灵通。
我们头儿让我带句话。
灾厄之眼不该被当作棋子。
"林铁山的刀又往前送了半寸:"你们怎么知道他的能力?
""我们盯蚀日会半年了。
"伤疤男没躲,反而往前迈了一步,"他们最近在黑市收罗奇人异士,前天晚上在码头劫了批货,里面有本旧笔记,记着灾厄之眼,可逆天命。
我们查了监控,发现笔记最后接触的人是你,陈先生。
"陈破军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他确实在码头送过外卖,当时有个浑身酒气的老头硬塞给他一个破本子,说"这玩意儿能换顿饱饭"。
他没当回事,随手塞在电动车储物箱里,结果第二天那老头就被发现溺死在江里。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意外。
"所以你们跟踪我?
"他问。
"怕您出事。
"伤疤男指了指被砸扁的商务车,"刚才要不是我们提前在广告牌上做了手脚,那挺冲锋枪能把这条巷子扫成马蜂窝。
"林铁山终于收了刀,但眼神还是像淬过毒的针:"说重点,你们图什么?
""蚀日会在策划更大的局。
"伤疤男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在满是碎砖的地上,"他们在黑市有个地下据点,藏着这半年收集的灾害数据。
我们试过三次都没进去。
守卫太严,还养了批能感应危险的哨兵。
但陈先生的灾厄之眼刚好能破这个局。
"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鸿运建材市场"位置:"据点在建材市场地下三层,入口在废料区的水泥管后面。
我们需要你用能力探清里面的防御布局,林先生负责正面牵制,我们从通风管道摸进去偷数据。
"陈破军盯着地图上的红圈,灾厄之眼突然泛起淡绿色的涟漪。
他能看见建材市场地下三层的轮廓。
铁门、摄像头、还有。。。
七个端着电击棍的守卫,其中第三个左小腿有旧伤,走路时重心会往右偏。
"为什么帮我们?
"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伤疤男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上个月十五号,江北化工厂爆炸,死了七十二人。
官方说是天然气泄漏,但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蚀日会的标记。
三天前的地铁塌陷事故,他们的人在隧道里装了定向爆破装置。
"他指了指陈破军的眼睛,"他们想要你的能力,不是用来救人,是用来精准制造灾难。
先预知,再逆转,最后在反噬里把灾难放大十倍。
"陈破军的后颈冒起冷汗。
他之前逆转灾祸时,反噬确实会引发反向灾害,比如逆转火灾会漏水,逆转车祸会有落石。
但如果有人故意引导这种反噬。。。
"所以你们要阻止他们?
"林铁山问。
"我们本来是要摧毁据点。
"伤疤男突然摸出手机看了眼,脸色瞬间沉下来,"但现在情况有变。
""怎么了?
"陈破军心头一紧。
"刚收到线报,蚀日会察觉据点可能暴露,调了守夜人过去。
"伤疤男的拇指重重碾过地图上的红圈,"那是他们养的死士,普通人挨一拳就能断三根肋骨,中枪都不一定能放倒。
"林铁山的指节捏得咔咔响:"有多强?
""比我见过的所有特勤兵都狠。
"伤疤男收起地图,"两小时后,我们在建材市场后巷碰头。
去不去,你们自己决定。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苏晴护士那边我们己经派人盯着,蚀日会的人暂时不敢动她。
"陈破军摸出手机,屏幕上果然多了条未读消息:"诊所附近的黑夹克都走了,别担心。
"是苏晴的备注,但发信人号码不是她的。
"暗锋的人。
"伤疤男笑了笑,"我们不喜欢留尾巴。
"林铁山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头对陈破军说:"你信吗?
""信一半。
"陈破军揉了揉发烫的眼尾,灾厄之眼的预警里,建材市场地下三层的铁门正在缓缓打开,门后站着个身影。
很高,很壮,肩膀宽得能挡住半面墙。
他看不清那张脸,但能感觉到,那是比之前所有危险都更致命的存在。
"但现在有别的选择吗?
"他说,"去据点,拿数据,至少。。。
能弄清楚我这双眼睛,到底是灾厄,还是转机。
"林铁山把军刀插回刀鞘,金属摩擦声在巷子里格外清晰:"我跟你去。
但要是他们耍花样。。。
""我帮你砍了他们。
"陈破军咧嘴笑,眼尾的绿光却越来越浓。
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刚才的动静引来了巡逻车。
两人猫着腰往巷口走,陈破军的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苏晴的号码,消息只有西个字:"小心守夜人。
"他抬头看天,乌云不知何时压了过来,像块沉甸甸的铅板。
风里有股铁锈味,是要下雨了。
或者,是更猛烈的灾祸,正在72小时的预知时限里,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