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早已就位，硬熬一夜。
周华洛摸索着检查弹药，将枪上膛。
咔嚓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
搭配枪械沉甸甸的分量安全感无穷无尽。
三个月的埋伏，血与命之占卜。
都在你拉我拽中化为虚无。
但那又能怎么样。
困难，终究还是要人去解决。
“突进小组按战斗队形展开，其余人跟上。”
声音如自动播放般徐徐响起。
到处都是混乱肆虐的痕迹。
惨叫与警报就像背景乐。
充斥着整个空间。
哦不，应该说整个脑海。
这些事明明发生过，已经完结。
周华洛却像仍旧停留在那里一样。
声音…远比那挥之不去的灼热空气更让人窒息。
周华洛感觉自己真有些喘不过气。
呼吸不由自主地沉重。
突然发觉一只湿黏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
明明自己穿着防弹衣，明明…不，周华洛并没有回头。
事实上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只手长什么样，甚至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手。
霎时间，脖子一凉。
“你来了，我的朋友。”
N11矿山-武装分子控制区架空世界观“想什么呢老周？到地方了。”
一只茧厚指粗的手从副驾伸到后排，在周华洛眼前晃了晃。
他恍若未闻，只盯着手表发呆。
希望时间能将心中那个恶魔一般的形象冲淡。
秒针走得好慢。
上次的任务不光夺走好几条人命，也对自己造成极大影响。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队长，您管他做甚，往常大家不也一样出任务。”
驾驶员瞥一眼车内后视镜，开门下车。
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队长挠挠头，下车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不好意思，这几天没休息好，”周华洛好似大梦初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王哥多担待。”
见他确实很憔悴，王队长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贴心地为他推开车门。
阳光明媚，暑气稍起，一片毫无生机的黄土映入众人眼帘。
地上连卡车碾过的痕迹都看不见。
“喂，呼叫总部，情报不对，N11矿场不是还在运转吗？”矿场大门敞开，就像一张深渊巨口，静静地等待着来访者。
阳光略灼，众人冒得却都是冷汗。
本以为本土势力绑架三名干事是打算敲联邦的竹杠。
大家你知道我我知道你，选址才毫无避讳，直接自家地界交易。
这下可好。
王队长面露不快，一遍维持着耳机通讯，一边快步向朝越野车走去。
等到返回原位，他头上那顶沙色贝雷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全防头盔。
全副武装，连面罩都拉下、别紧。
“按作战队形分散，老周你带三队守住大门，将外围一并检查，我带一二队突入。”
周华洛皱了皱眉，并未提出异议。
即便穿着先进装备，防御堪称完美。
心里那种被人窥视的不安也无法驱散。
左边肩膀也沉得可怕。
该死的心理作用，他知道自己左肩根本没有东西。
甚至不用转头就能确认。
“架设扫描设备，这帮故作玄虚的蠢蛋，以为躲着不出来就没事了？”二队队长嘴里嘟囔不停，枪却一直瞄着办公楼正门。
“如你所愿。”
“谁在说话？谁在说话！”啪嚓玻璃发出干脆的爆响，算是回应他说的话。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从三楼跃下，手里还提着铁棍。
比身高还要长上几分探测器附近队员转瞬间就被放倒在地。
无需多言，众人手里的制式步枪立马组成一道钢铁弹幕，死死压制突然出现的敌人。
让他本就***的上半身布满血洞。
作为外勤支队队员，这里的所有人都受过训，子弹如雨点般射向他的头部，几秒就让该部位血肉模糊。
但它始终不曾倒下，依然生龙活虎。
甚至还向距它最近的队员冲刺出几步。
腥风瞬间将其笼罩，统治了这名可怜队员的感官。
他仰倒在地，尽量拉开距离，出于本能地向后挪动。
惊惧之余火力全开。
“打它腿，打腿！”全自动的射击由头转胸再到膝盖，这才无能为力地熄了火。
好在还有队友帮衬。
人形怪物发出愤怒的怪叫，毫无挣扎余地，失去移动能力。
但…两只长臂却够得着这名队员的腿。
并不锐利的指甲也嵌入他的血肉。
“卡尔，你没事吧？”头盔下，青年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脸上身上却布满红色血浆。
子弹击穿了敌人，让血肉飞溅，也让他在队友眼中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有时候人的直觉很准。
只是连自己都不敢轻易相信而已。
卡尔在颤抖中退掉弹夹，哆哆嗦嗦插上一个新的。
事发不过数秒，可光他一人就打空了两个弹夹。
“你快回来啊卡尔！”王队长连叫数遍，也不见卡尔回应。
奇了怪了，要说他吓傻吧，他还知道换弹夹…两名队员强忍恐惧，靠上前去。
卡尔所在位置严重限制射击。
仓促间构建的不等分站位几乎无法避免误伤。
而且怪物就算没死，这么安静，应该也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
毕竟硬吃这么多子弹，还被打断关键肢体…发动机没坏，轮子连带轮毂没了车应该也不能跑。
猫着腰靠近的队员自我安慰道。
“喂！”队员轻拍卡尔的肩膀，试图给予一丝安慰，然后向身旁的队友使了个眼色，合力将他拖走。
纹丝不动。
卡尔回头看向他们，苍白的嘴唇勾出弧度。
面对未知的敌人，千万不要将万千瞩目集中于一点。
切记切记。
玻璃再次碎裂，这次却像被魔鬼扼住喉咙般悄无声息…枪火咆哮，前去救人的两名队员立刻倒在血泊之中。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周华洛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卡尔的眉心。
他本想解释，突然发现地面上几道黑影闪过。
“小心天上！”话音刚落，原本刻意保持站位、避免误伤的阵型立刻成了笑话。
“不要乱！各队三三分布，配合，配…”吼声如同黑夜里骤然升起的烟花，明亮却短暂。
歇斯底里，戛然而止。
还好有周华洛，王队长还活着。
被怪物扑倒在地的他，同样被恐怖笼罩，那种恐惧甚至将直冲鼻腔的作呕腥气完全屏蔽。
这让他想起一种名叫丧尸的生物。
而且…场地中回荡的不是命令，也不止枪响，还有一种极其瘆人、嘎吱嘎吱的蠕动声。
有了上次的经验，队员们枪口下移，逮住一条腿猛打。
混战爆发，子弹贴地乱窜。
相比被流弹击中的风险，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对于这些怪物来说，爬并不比走慢。
甚至还要更快几分。
恐惧漫上每个人的心尖。
人形怪物连爬带扑，张着大嘴。
逮到哪抓哪、逮到哪啃哪。
虽然这些队员穿着一层轻量高硬度的护甲，甚至连手指指头上都有防御。
但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已经将反抗之心缴械。
他们只想离怪物远点，再远点。
眨眼之间，怪物爬上每个人的身体，差不多人人都有享受到了怪物对王队长的“招待”。
从三楼看，每人都有一个怪物“服务”。
就好像提前设计好似的。
不致死，除非被吓死。
周华洛来不及给步枪换弹，只能掏出手枪，对着乱啃的头再次清空弹夹。
效果拔群。
定睛一看。
小怪哪有什么血肉，枯槁的身躯依赖骨骼维持，就连“爪子”也不过是只剩皮肤的尖细五指。
他踹开还在跟王队长较劲的怪物，手枪啪一声单点，正中眉心。
干尸颅骨碎裂，当场毙命。
残破身躯根本挡不住子弹的侵袭。
那灰皱额头上的纹路也跟随载体分裂、化作虚无。
怪物身着蓝色T恤，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白人，说不定是矿里当值的。
周华洛松了口气，一把抹掉冷汗。
用人体本身作为武器，威力虽然不强，吓人倒真吓人。
要害在头，多简单的事，要不是一开始那个怪物的头连步***都无法撕碎，误导众人，何至于此。
不知幕后主使是什么派系。
这虽然是N洲，但黑魔法也随数百年前的移民迁移，早就自成体系。
话说回来…他看见场地中央那堆平静到不可思议，已经看不出人样但血汪汪、连在一起看不出人形的大坨血肉。
默默跑回车后，取下汽油。
在走向目标的路上，周华洛更像在恍惚间踱步。
王队长和其他队员的话好像被风墙格挡般消失不见。
连鸣枪都像蚂蚁在呐喊。
但他从那摊血肉中，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善意，一种赤诚无比而且还极其卑微的善意。
“我们是同类的人…”“你也被赋予了，不是嘛…”“你没必要杀了我，也不会再疑惑，因为我会让你知道更多…”周华洛冲它笑了笑。
“前提是…”制式油料如不要钱般撒在血肉上。
这种对人体***性很大的液体，对这一大块血肉似乎也很有效。
别说反击，就连蠕动都不再积极。
火焰升腾，血肉如沸腾般无声咆哮，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