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沾着夜露的梧桐叶，韩舒禾趴在课桌上，长长的睫毛垂落着，阴影恰好遮住眼底的倦意，眼睛微微肿着，凉风掠过树梢时，舒服的轻微眯起了眼睛。
看着窗外飘到桌上的叶片，背面的银灰色绒毛微微翻卷，她盯着某片叶子边缘被虫蛀出的锯齿，看那些缺口如何在晨光里切割出细碎的光斑，如同她记忆里永远拼不完整的家。
"舒禾，周末去逛街吗？
"曹姜带着青柠和柑橘味的声音突然炸开。
少女猛地撑起身子，发梢因静电扬起几缕银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她弯起眉眼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像盛满蜜糖的小盅："好啊！
正好有联动套餐！
"“语文课要抽查文言文啦！”
突然，不知是谁在教室里大喊了一声，这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平静的课堂氛围。
教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后悔和慌张的声音交杂着，一个略带不屑的声音从教室的一角传来：“这种简单的东西你们都没背会？”
韩舒禾利落地翻开课本，将飘落的叶子夹到书里。
嗤笑一声，班里的装哥又开始表演了。
突然前排传来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能不能别吵了？
"纪律委员扯着变声期特有的粗粝嗓音。
"张宇，你管得真宽啊。
"曹姜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女抱着习题集从座位上站起来，"怎么，纪律委员课间也要管纪律吗？
"教室里骤然安静，张宇涨红着脸正要反驳，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划破空气。
"吵什么吵？！
"随着一声暴喝，教室后门被重重踹开。
张慧芳老师踩着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闯进来，金属钥匙串在她腰间晃出刺耳的叮当声。
"这栋楼就你们最吵，你们班女生嘴咋这么多？！
"尾音被她咬得发颤，两颗虎牙在日光灯下泛着冷白的光，像某种蓄势待发的食肉动物。
韩舒禾笔尖一顿，前排几个女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唯有曹姜倔强地攥着自动铅笔，笔杆在指间被捏得发白。
"张老师！
"张宇突然从座位上弹起，脸上堆出谄媚的笑。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讲台边，殷勤地接过老师怀里的教案："您消消气！
都是我们不好，课间闹过头了！
"说着还用胳膊肘捅了捅后排男生，几个男生立刻七嘴八舌地赔罪。
张老师紧绷的下颌线奇迹般地松弛下来，尖锐的虎牙被笑容藏进嘴角。
她伸手理了理烫成波浪卷的假发"就你们班最不让人省心！
"但语气里的斥责己经掺进了蜜，"行了，把课本拿出来巩固一下，我一会抽查。
"下课后，曹姜来到了韩舒禾的身边，“哎呀舒禾，月考后那天我攥着试卷站在门口，从没见过张老师这么温柔。
然后我敲响门的时候，她抬头的瞬间笑意就没了，看着我的试卷说什么女生就是小聪明，还让我别因为一次考试就沾沾自喜。
这个老师也是女的，怎么对我们偏见这么大啊。”
"无所谓，"舒禾歪头冲曹姜笑，"无视她就行了，这世上有些尖锐，生来就是为了刺痛别人。
今天放学后一起去书店吗？
听说新进了套神话小说，我们还能占窗边的老位置。
"舒禾眨眨眼，"顺便帮你补补数学，省得某人又被错题气哭鼻子。
"曹姜无语，重重的了一下她的肩膀。
韩舒禾笑着躲开，后背撞上冰凉的窗框。
阳光穿过她发梢，在课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斑，那些阴影里藏着的尖锐，终究被她折成玩笑话，吹散在盛夏的风里。
玻璃门被推开时叮咚作响，油墨香扑面而来。
韩舒禾踮脚扫过书架顶端的分类牌，浅杏色发梢在头顶晃出柔软的弧度。
"老板，新到的神话集放哪了？
"她对着收银台扬声问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上的禾穗挂饰。
曹姜抱着两杯冰拿铁挤过来，塑料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校服袖口。
"又看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她撇着嘴把咖啡塞进好友手里，奶泡在吸管顶端颤巍巍地晃动，"宙斯劈个雷就生出雅典娜，这种设定还不如霸道总裁爱上我靠谱。
"说着扬了扬怀里那本封面印着玫瑰与西装男人的言情小说，烫金书名在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
舒禾笑着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漫开时"爱情小说看多了小心得妄想症。
"她用吸管搅散杯中的冰块，看碎影在灯光下折射出银河般的纹路。
"哼，就你嘴硬。
"曹姜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快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
要高鼻梁、笑起来有虎牙，最好还会弹吉他......"话音未落，书架后突然传来书籍坠地的声响，惊飞了趴在窗台上的灰鸽。
舒禾笑着弹了弹好友额头："等你数学考满分那天，丘比特的箭准能射中你。
"曹姜瘫在舒禾旁边，活像只被踩扁的糯米团子："能不能不学数学啊！
三角函数比我妈更年期还难懂！
"她扯着韩舒禾的衣袖撒娇。
韩舒禾狡黠地挑眉，"咱俩好好努力，说不定大学真能继续当室友。
到时候给你介绍十个数学系学霸，帮你攻克微积分！
""谁要什么学霸！
"曹姜涨红着脸坐首身子，马尾辫跟着晃出活泼的弧度，"我要找个会写浪漫情诗、单手弹钢琴的文艺青年！
倒是你——"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韩舒禾耳畔，"说不定能在大学校园里邂逅真命天子，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舒禾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得了吧。”
她翻开小说，封面上印着神秘的符文和燃烧的火焰，"不说这些啦，我看看这个。
""这什么书？
"曹姜好奇地凑过来。
"讲守护神的奇幻小说。
"舒禾翻开书页，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文字上，"你看，主角用禾草召唤出了守护神，契约缔结的瞬间，虚影显现，好像能照亮灵魂深处的黑暗。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文字，眼神渐渐变得专注。
曹姜托着下巴，看着好友入迷的样子，突然笑道："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召唤出守护神，拯救你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去你的！
"舒禾用书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不过要是真有守护神，我倒希望能......"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舒禾！
"曹姜的闹钟声刺破幻想。
韩舒禾猛地抬头，才发现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空。
急匆匆将白天的叶子放到书里，合上书，皮革封面擦过桌面发出细微声响，那些关于救赎与守护的文字，如同昙花一现的梦。
曹姜跟着她走到门口，忽然伸手挡住门："真不用我陪你走走？
""真不用。
"舒禾侧身绕过那道阴影，运动鞋踩在台阶上发出闷响。
风卷起巷口的枯叶，她数着第三盏路灯下的裂缝，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这是她发明的"安全游戏"，只要在数到三百步前到家，就不会撞见那些沉默的房间。
钥匙***锁孔时，玄关的感应灯没有亮起。
韩舒禾摸索着按下开关，白炽灯在第五次尝试后才亮起刺目的光。
鞋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0:50，母亲的瑜伽垫卷在墙角蒙着灰。
她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放松下来。
厨房水槽里堆着白天的碗碟，凝固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韩舒禾打开冰箱，拿出一盒酸奶走回房间，对面楼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晕，某个房间里传来小孩的笑声，像根细针刺进耳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