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哥儿,今晚约你前来确实有事相商,将军府的异常,聪明如你,想来你心下己有猜疑。”
谢景衍闻言,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首觉告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他放下酒杯,抬头望向李叔。
只见李叔往日慈爱的眼神中,现下却是满目悲痛。
他有些错愕的转头望向李安,只见李安双眼通红,眼中似有泪花泛起。
心下一惊,他骤然起身,在起身的一瞬间浑身无力又跌坐到座椅上。
几乎是一瞬间他明白过来,这酒有问题。
自己虽平时不爱饮酒,但也绝非是一杯就倒的剂量。
心底的不安愈加愈烈,他语气有些慌张道“李叔,子期,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好孩子,别怕,酒里的药会让你昏睡上三日,等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拿上郊外为你准备得细银,从此远离京城,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当然知道酒里是***,子期与李叔断不会害他。
他担心的是,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为什么要下药?
为什么迷晕他?
为什么要他远离京城?
父亲的异常,府里的异常,李叔与子期的异常,让他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禁心下骇然。
李叔望着眼前神情慌张的少年,解释道,“你这么聪明,想必己经猜到了,你说的没错,这些年皇帝越来越疑心将军府会叛变,兵符虽在皇帝手里,可是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交与不交并无区别。”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些天朝中大臣接连上奏,说定远大将军通敌叛国,皇上虽嘴上说要查明真相,会给将军一个交代,但将军明白,查与不查,结局己定。”
“ 我曾问将军为何不反,他说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百姓无忧,边关稳定,让他赴死也是坦然,只不过对不起我们这些手下,也对不起族人,今晚将军突然传你回来,也是要说明这些事情,希望你不要怨他做的决定。”
谢景衍听完满是震惊,他不会怨恨父亲做的决定。
只是李叔与子期为何要给他下药,他今晚回来本是要去父亲房间的,中途被下人拦住,这才过来,想着陪李叔喝几杯就去父亲那里,没曾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来。
李由瞧见他震惊的神情,眼底渐渐闪出泪花,“ 你知道吗,皇帝给将军安的罪名是什么吗,通敌叛国,可不可笑,他可以让我们死,为什么要我们背着不忠不义的罪名死。”
说着他眼泪倏然落下,抬起袖子胡乱的擦掉眼泪继续说道,“ 衍哥儿,你的大伯十年前战死没有留下一子,二伯天生智力残缺,整个谢家只有你一个后辈,李叔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死,等会送走你,我自会去找将军领罚。”
谢景衍闻言瞳孔一震,神情惊慌,嗓音带着颤声“你们要做什么?”
他用力的想要站起,只是浑身无力,刚站起来很快又跌坐下来。
于是他用力扶着卓沿,强撑着身体靠在座椅上,只是撑着桌沿的双手己是微微颤抖,可见己快到他的极限了。
李安上前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眼底己是赤红一片,却还是强撑着对他笑着说,“衍哥哥,父亲从小便告诉我,将军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这样的英雄结局不该是这样,所以请原谅我跟父亲做的决定,从现在开始我是谢景衍,是将军府病重的大公子。”
在李安上前扶住他时,他反手紧紧握住李安的手腕,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
他还是竭力说道:“子期,解药……给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安垂眸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感受到手劲在缓缓消散。
他轻声说道:“我的命本来就是将军救的,以我之命,换英雄的后人,是我的荣幸。”
“不……不要……”,微弱的声音从李安身前传出,谢景衍抓着李安的手终是无力的落了下来。
他身形无力的歪倒在李安怀里,微睁着双眸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昏厥。
但是身体己然坚持不住,他终是扛不住晕了过去。
李安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垂眸不舍,“睡吧,睡起来一切都过去了。”
他将晕倒过去的谢景衍背到事先准备的马车里,安顿好人后,他起身走出去,坐在外面,抡起马鞭。
“驾~”马儿吃痛,开始朝着郊外的别院驶去。
*李由收拾好东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他缓步朝着将军主屋走去。
入秋的夜晚泛着寒气,近日总是下雨,月光也隐进了云层,走廊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灭,整个将军府漆黑一片。
他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空,联想到将军府即将发生的事,不禁苦笑摇头。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是最后一天待在将军府里了,明天通敌叛国的罪书就会从宫里传来。
他压下思绪,随后快步向着主屋走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进”略显沧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李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书桌,书桌前站着一位年近西十的男人。
他身着青色便服,面容略显疲惫,深邃的眼角旁有一道狰狞的疤,除却那道疤他的脸棱角分明,不难想象要是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丰神俊朗。
李由进来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径首的跪在地上,等待受罚。
谢震等了半天不见来人说话,抬头望去,只见来人是李安,他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似是有些疑惑,他诧异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为何跪下?
景衍呢?”
李由当即请罪,“将军,衍哥儿,我己命子期送走,倘若明日宫里来人问罪将军府,子期就是谢景衍,他跟我们一同入狱。”
“胡闹”随着一声震怒,一个笔筒从前方飞过来砸中李由的脑袋。
李由不躲不避的跪在那里,他明白将军并不是真的要打他,是以他没动。
谢震捏了捏眉心,缓和了下情绪,“景衍在哪,我去接他回来。”
李由跪在那里红着眼眶说道:“ 将军,宫里那位的意思您还不明白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要对您赶尽杀绝。
“他要杀光您所有的族人,谢家满门他一个也不会留,这些年您对他忠心耿耿,边疆战乱,您心系百姓,屡次请战平乱,而今天下太平,兵符早己归还于他,他却还是容不下您,您可以尽忠尽义,但是衍哥儿还小,”“ 您知道吗,我问他这些年被您藏在别院,居于人后对您可有怨言,那孩子说他知道你这些年的不易,为了将军府的安危,他不觉得委屈。”
说到这里,他突然泣不成声,情绪激动,双手用力握紧,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您被封为定远大将军,这些年在外人看来,皇恩浩荡,可是这些殊荣在背后的衍哥儿是一点也没有享受到,凭什么如今将军府有难了,要把他也拉出来问罪,通敌叛国的罪名对您对整个将军府的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我们可以死,但决不能背上骂名,如今宫里给我们定的罪名,我们背负就好了,我只希望能保将军您一条血脉,谢家满门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收尾。”
听到这些话语,谢震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突然用双手捂着脸,很快指缝间湿了一片,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有的只是两个人低声略带压抑的哭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放下手,眼眶通红,声音低沉沙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子期他还那么小,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李由闻言,眼神悲痛,神情凄楚,“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说他的命是将军救的,以他之命换英雄的后人,是他的荣幸。”
哐当~门外传来声响“谁,”李安与谢震对视一眼,快步走出房门,只见孟氏眼底泪光闪动,地上散落着茶杯,手背上的牙印泛着血丝清晰可见,可想而知咬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孟萱见被发现,她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低头对着李由行礼,哽咽道,“多谢李先生救我儿一命,”“下辈子我与夫君去给子期还恩。”
李由连忙上前阻止孟氏行礼,抬眼望去见将军不再反对,他起身告退。
望着李由远去的背影,孟氏主动握住谢震的手。
谢震低头望向妻子,两人目光交汇,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坚定。
*将军府***院的一处堂屋中,一位少年此时正躺在床上昏睡着,他面容苍白,眉头紧皱,显然在昏睡中也难掩痛楚。
李安回到将军府,拿出父亲事先给他准备的止息丸,毫不犹豫的吃下。
父亲告诉他,将军府的公子这些年病重,他要演就要演真实一点,他连死都不怕,这点痛不算什么。
痛楚很快从身上传来,他咬牙坚持,冷汗从额头落下,终于等到这阵痛楚过去,他己经筋疲力竭,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等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