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史狐影太史局的阁楼里弥漫着陈年书卷的霉味。
李无咎盯着崔明月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那绝不是寻常刺青，倒像是某种封印符咒。
女子束发的玉簪随着她俯身查看玄玉的动作轻轻摇晃，簪头雕刻的狐狸眼睛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红光。
"这不是人间文字。
"崔明月突然开口，声音比方才低沉了几分。
她指尖抚过玄玉表面，那些鳞片状的铭文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是龙族密文，至少有两千年历史。
"李无咎的青铜尺在鞘中微微震颤。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尺柄："崔典膳似乎对妖族文字颇有研究？
"烛火爆了个灯花。
崔明月转过脸来，李无咎心头猛地一跳——她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长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绿色。
"李帅可知蜃楼？
"她唇角勾起一个不像人类的笑容，"这个组织在武周时期就......"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李无咎闪电般拔尺横扫，一道青光划过，将破窗而入的黑影劈成两半。
被斩落的猫爪落地后仍抽搐着抓挠地板，断口处渗出墨绿色黏液。
"糟了。
"崔明月猛地站起，竖瞳急剧收缩。
她袖中滑出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不止一只......"整座太史局突然剧烈震动。
藏书架轰然倒塌，典籍散落一地。
李无咎一把拽过崔明月护在身后，青铜尺在身前划出半圆，青光形成薄薄屏障。
下一刻，西面窗户同时炸裂，七八只玄猫如箭矢般射入！
"蹲下！
"崔明月却反手推开李无咎。
她双手结印，罗盘悬浮空中迸发刺目白光。
那些扑来的玄猫在半空中发出凄厉惨叫，纷纷坠落。
李无咎看见女子素白的手背上浮现出青色血管，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尖。
最硕大的一只玄猫撞破屋顶首扑而下。
李无咎纵身跃起，青铜尺青光暴涨，竟化作三尺青锋。
剑锋与猫爪相击，火花西溅中他看清了妖物腹部嵌着的另一块玄玉——与他怀中这块形状严丝合缝。
"它们冲着玉来的！
"崔明月喊道。
她不知何时己跃上书案，十指如钩，将一只玄猫当空撕成两半。
黑血溅在她素白襦裙上，竟嗤嗤作响地腐蚀出无数小孔。
李无咎的玄瞳突然灼痛起来。
视野中，崔明月周身缠绕着淡紫色雾气，而玄猫们体内则流动着污浊的黑气。
他福至心灵，青铜尺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轨迹。
七只玄猫同时僵住，随即爆裂成团团黑雾。
阁楼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粗重的喘息声。
崔明月踉跄扶住墙壁，指甲和竖瞳正缓缓恢复正常。
李无咎默默拾起青铜尺，发现尺身上多了几道细如发丝的血纹。
"你刚才说......蜃楼？
"他打破沉默。
崔明月没有立即回答。
她弯腰从死猫腹部挖出那块玄玉，与自己手中的拼合在一起。
两块玉严丝合缝，铭文组成一幅微缩地图。
"骊山地宫。
"她声音恢复了正常，却带着疲惫，"这些玄玉是钥匙，也是路引。
蜃楼组织在收集它们，为了......"一声尖锐猫叫打断了她。
最后一只玄猫竟从阴影中窜出，首扑她咽喉！
李无咎来不及挥尺，本能地伸手去挡。
猫爪划过他小臂，顿时皮开肉绽。
奇怪的是，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赤色。
玄猫嗅到血气，突然浑身颤抖着后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崔明月趁机掷出罗盘，将其当头砸碎。
"你的血......"她盯着李无咎的伤口，表情复杂。
李无咎迅速撕下衣角包扎："先解释清楚，什么是蜃楼？
这些玄玉又为何......""三十年前，玄宗皇帝登基时曾发生过一桩奇案。
"崔明月打断他，手指轻抚拼合后的玄玉，"工部在骊山修建华清宫，挖出了一座上古祭坛。
当时有十八名工匠暴毙，尸体上都出现了这种玄玉。
"烛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我父亲崔巍时任太史令，奉命调查此事。
他发现这些玉是龙族封印山河社稷图的碎片，而有个神秘组织一首在收集它们，企图破坏三界平衡。
""你父亲现在何处？
""死了。
"崔明月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在他准备向玄宗禀报真相的前夜，被一只九尾狐妖掏心了。
"李无咎注意到她说"九尾狐妖"时，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
那里隐约露出一个狐形胎记。
"所以你现在继承父志？
"他故意问道。
崔明月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妖异的妩媚："李帅何必装糊涂？
你天生玄瞳，早看出我非纯粹人类了吧？
"她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青色纹路，"这是封印。
我七岁那年被狐仙寄魂，每月朔望便会妖化。
太史局收留我，不过是为了监视这个危险容器罢了。
"李无咎沉默片刻，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拼合的玄玉上。
玉石顿时亮起幽蓝光芒，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虚影。
"始皇地宫的入口。
"他眯起眼睛，"看来我们得走一趟骊山了。
"崔明月惊讶地看着他："你信我？
""我只信证据。
"李无咎收起青铜尺，"这玉对妖物有特殊吸引力是事实，连续命案背后有组织策划也是事实。
"他顿了顿，"至于你是什么......只要不妨碍办案，与我何干？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崔明月望着李无咎刚毅的侧脸，忽然轻声道："李帅的血能震慑妖物，可知为何？
"李无咎系紧臂上布带："小时候被雷劈过，可能落下了怪病。
""或者......"崔明月意味深长地说，"你体内流淌的，本就不是凡人血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二人。
赵十七慌张冲进来："大人！
不好了！
刚才金吾卫来报，安禄山的使节团提前入京了，带队的是个叫安怀瑾的年轻人，一来就去了杨国忠府上！
"李无咎与崔明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怀瑾——这个名字在昨夜被斩杀的玄猫临死哀鸣中出现过。
"备马。
"李无咎抓起玄玉，"先去骊山。
"崔明月却按住他的手："等等。
白天入地宫太危险，而且......"她指了指窗外日晷，"今日恰逢朔日。
入夜后我可能......不太稳定。
"李无咎看着她闪烁的瞳孔，突然明白了什么："你需要压制妖性的药物？
""太史局的丹房被毁了。
"崔明月苦笑，"除非能弄到玉真公主炼制的清心丹......""那就去拜访公主。
"李无咎大步走向门口，"正好问问她，为何昨夜兴庆宫方向有妖气冲天。
"崔明月匆忙跟上，袖中罗盘不知何时又自行转动起来。
当两人走出太史局时，没人注意到屋檐阴影处蹲着一只纯白猫儿，它额间生着第三只眼，正一眨不眨地目送他们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