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钟声敲响第十二下时,我看见了埋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十七岁的林夏站在芦苇荡里,
成群的萤火虫正从她爆裂的眼眶中喷涌而出,宛如一束倒飞的绿色流星雨。
1解剖台的金属边沿抵着我的肋骨,空调冷气里混着青萝江特有的腥味。
我第三次调整无影灯角度,
那些黏在尸体耳蜗里的荧光绿液体终于露出端倪——是正在孵化的萤火虫卵,
像撒在腐肉上的鱼子酱。"穗姐,殡仪馆老王说这姑娘捞上来时,指甲缝里嵌的全是芦苇根。
"助理小吴缩在门框边上,白大褂领子竖得能遮住半张脸,"上周刮台风,
江心岛那片芦苇荡淹了三十多亩呢。"手术刀尖挑开肿胀的牙龈,更多荧绿色黏液涌出来。
我忽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夏夜,林夏拽着我钻进芦苇丛时,
脚踝也被这种带倒刺的草叶割得鲜血淋漓。"死亡时间三个月以上。
"我把沾满黏液的棉签扔进托盘,金属撞击声惊得小吴一哆嗦,"你确定目击者没看错?
"监控视频在平板电脑上泛着蓝光。画面里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赤脚走过江心岛栈桥,
长发被夜风扬起时露出后颈月牙形胎记——和林夏初中体检报告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可我的解剖刀正切开一具高度***的尸体,蛆虫从她溃烂的胎记处滚落。
冷藏柜嘶嘶吐着白雾。我摘掉橡胶手套,锁骨下方那道蜈蚣似的疤突然刺痛。
当年萤火虫从林夏炸开的眼眶里喷出来时,我也正捂着这个地方惨叫。
那些发光的虫子啃穿了校服衬衫,像烧红的铁丝烙在皮肤上。"穗穗,
你知道为什么古人说'腐草为萤'吗?"林夏的声音混着尸臭卷土重来。
我猛地把解剖台推进冷藏室,转身时撞翻了标本架。二十个玻璃罐叮叮当当滚落,
每个罐底都沉着黑褐色的虫尸——全是这些年我从尸体上收集的萤火虫。
小吴突然尖叫着倒退,后脑勺撞在消毒柜上。顺着她发抖的手指,
我看见冷藏室观察窗正趴着个东西。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卵在玻璃内侧蠕动,拼凑出一张人脸。
被水泡发的五官朝两侧咧开,分明是解剖台上那个本该僵死的嘴角弧度。
虫卵缝隙间渗出荧绿色浆液,在玻璃上歪歪扭扭写出三个字:来找我。
电子钟跳到00:00,整面观察窗突然爆出幽绿冷光。我扑过去时只抓到满手黏液,
那些虫卵竟在十秒内全部孵化了。荧光绿的幼虫钻进通风管道,
尾迹在金属壁上拼出江心岛地图坐标。解剖室警报器炸响的瞬间,
我摸到了白大褂口袋里的硬物——今早出现在办公桌上的翡翠耳坠,
和林夏母亲下葬时戴的那对一模一样。2木栈桥在我脚下发出快要断气的***,
手电筒光圈扫过的地方,芦苇杆上全是一串串葡萄似的虫卵。越往江心岛深处走,
空气里的腐臭味就越浓,像是有人把整条青萝江的烂鱼都塞进了我鼻腔。
手机屏幕突然开始流血——不对,是翡翠耳坠在渗荧绿色的汁液。我把它拎到眼前时,
一滴黏液正好落进锁骨处的疤痕里。***辣的灼烧感顺着脊椎往下窜,
差点让我跪进及腰的芦苇丛。"你果然来了。"女人的声音裹着檀香味从背后贴上来,
我转身时手电筒照出一截青灰色旗袍下摆。油纸伞骨咯吱转动着抬起,
伞沿垂着的红璎珞扫过警示牌上"林夏溺亡处"五个字。
穿旗袍的女人整张脸都糊着荧光绿的虫卵,左腕翡翠镯子在水雾里泛着尸斑似的晕彩。
我摸到后腰的解剖刀:"林阿姨?"她咧开嘴的瞬间,我听见萤火虫振翅的嗡嗡声。
本该是舌头的部位蜷缩着半透明虫巢,成串幼虫正从她牙缝往外挤:"小夏等你十年啦。
"手电筒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无数荧绿光点从芦苇荡升起,汇成十七岁林夏的模样。
她湿漉漉的校服紧贴着身体,每走一步就有萤火虫从裙摆坠落,在泥地上烧出焦黑的洞。
"穗穗你看,"幻影抬起泡肿的手指向我身后,"萤虫真的会从死人骨头里钻出来。
"我回头看见自己刚刚走过的木栈桥正在塌陷,腐烂的木板底下伸出上百只白骨手。
每根指骨关节都嵌着发光的虫卵,随着抓挠动作簌簌掉进江水。旗袍女人突然掐住我后颈,
冰凉的翡翠镯子贴上皮肤:"该还债了。"她指甲缝里钻出的萤火虫幼虫扑向我的锁骨,
疤痕瞬间裂开一道血口。荧绿色液体喷溅在警示牌上,锈迹斑斑的铁皮突然开始融化,
露出底下被虫卵覆盖的林夏遗照。照片里的林夏在笑。她的瞳孔正在融化,
萤火虫从眼眶涌出,在空中拼出祠堂的轮廓。我踹开女人就往那个方向跑,
沿途踩爆的虫卵在鞋底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爆浆声。祠堂门缝里渗出的光不是烛火,
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挤在蛛网上的光。供桌上摆着七个骨灰坛,
每个坛口都伸出芦苇根似的红色血管,正汩汩往地上的虫茧输送暗红液体。
最中间那个骨灰坛突然炸开。林夏穿着下葬时的白裙子从骨灰里站起来,
荧绿黏液在地上汇成字迹——那是我们十六岁生日时发明的密语:"它们在吃掉我的记忆前,
先吃掉了我的眼睛。"房梁上传来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我抬头看见整个祠堂穹顶都糊着半透明的虫茧,每个茧里都裹着具蜷缩的尸体。
当第一只萤火虫咬破虫茧钻出来时,
我终于看清那些尸体的脸——全是这十年间江心岛失踪的游客,
包括三天前报案的三个大学生。林夏的幻影突然扑到我背上,
腐烂的嘴唇贴着耳垂:"现在轮到你了。"她冰凉的手指点在我锁骨伤口处,
萤火虫幼虫正从血管里往外钻。祠堂地面开始震动,供桌下的青砖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我看见无数双嵌着虫卵的眼睛在黑暗深处眨动。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
我掏出来看见小吴发来的尸检报告照片——最新DNA比对显示,解剖台上的女尸,是我。
3手机啪嗒掉进虫卵堆里,荧绿色黏液爬上屏幕的瞬间,
我摸到自己脖颈动脉在皮肤下突突跳动——不是血管,是成串的虫卵正顺着大动脉往心脏游。
林夏的幻影还趴在我背上。她腐烂的指尖***锁骨伤口,
勾出一缕闪着磷光的肠线:"当年你给我缝伤口用的校服线,现在长进骨头里啦。
"供桌下的裂缝里伸出芦苇根般的手指,抓住我脚踝就往里拖。
腐烂的尸臭混着萤火虫灼烧空气的噼啪声,我被拽进地窖时,
后脑勺撞上个硬物——是嵌在土墙里的玻璃罐,泡着颗爬满虫卵的心脏。
荧光忽明忽暗的洞穴里,我数出整整二十三颗心脏在福尔马林液体中沉浮。
最新那罐标签上还沾着江心岛的淤泥,日期是三天前,正是我接到女尸案的那天。
"这是换心仪式最后的祭品。"林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扒着湿滑的洞壁站起来,
发现每走一步,靴底就会粘起几张人皮,上面用萤火虫体液刺着生辰八字——全是我的。
暗河在脚下汩汩流淌,发光的幼虫组成了河床。我蹲下身想舀水洗脸,
水面却映出我左胸口的皮肤在蠕动。解剖刀挑开衬衫纽扣的瞬间,
两只萤火虫撕开***处的皮肤钻出来,荧绿色血液滴在暗河里,整条河都开始沸腾。
"十年前夏令营那晚,你早该死了。"旗袍女人从倒挂的虫茧后转出来,
伞尖戳向我心口:"小夏用禁术把萤虫王种在你心脏里,现在该收利息了。
"我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暴雨夜。夏令营帐篷被萤火虫撞得砰砰响,林夏把我推进芦苇丛时,
她后颈的月牙胎记正在渗血。那些发光的虫子像子弹般打在我们身上,
她哭着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腥甜的液体呛进气管......暗河突然掀起浪头。
我躲开伞尖时踩爆了墙上的虫茧,粘稠液体里滚出个眼熟的物件——我爸的警徽。
他七年前追查江心岛失踪案时,连人带车栽进了青萝江。"老秦的心脏味道不错。
"女人喉结处鼓起个移动的肉瘤,"特别是被萤虫王寄生的部分,
嚼起来像裹了蜂蜜的跳跳糖。"我抄起玻璃罐砸过去时,整个地窟开始震动。
二十三颗心脏在罐体破碎声中炸开,萤火虫从心肌组织里喷涌而出,在我面前聚成个人形。
虫群组成的脸庞渐渐清晰,是解剖台上那具女尸的面容,也是我每天在镜子里看见的样子。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疯狂震动,小吴的语音留言自动外放:"穗姐!
你送检的翡翠耳坠检测结果出来了,上面有你的表皮细胞和......和二十年前的指纹!
"林夏的尖叫刺穿耳膜。虫群人脸猛地扑到我身上,冰凉的手指***胸口裂缝。
剧痛中我看见自己心脏正在融化,半透明的虫巢取代了心室,
每根血管都变成了萤火虫的输卵管道。旗袍女人的油纸伞变成森森白骨,
伞骨末端挑着个东西——是我那正在虫化的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动着往伞面上产卵。
暗河对岸传来熟悉的呼唤。浑身湿透的十七岁林夏站在荧光瀑布下,
她举着半截芦苇管喊:"快过来!当年我喂你喝的是母虫血,
能暂时切断......"话没说完就被地下钻出的白骨手拖进淤泥。
我扑过去时只抓住她一缕头发,发丝在掌心瞬间化成萤火虫。
虫群挟裹着记忆碎片撞进眼眶:十年前那个雨夜,林夏根本不是被萤火虫袭击,
是她自己撕开胸口把虫王塞进了我嘴里。地窟顶部开始坍塌。我攥着警徽往外爬,
虫化的心脏在肋骨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成群的萤火虫从血管破体而出,
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洞顶拼出张地图——正是我爸失踪前笔记本上画着的,
江心岛地下祭祀场的完整路线。爬出地裂缝隙时,晨曦正刺破江面浓雾。
我趴在观萤亭的断柱上呕出大团虫卵,卵壳里蜷缩着林夏的眼睫毛。手机在水渍中闪了闪,
自动弹出今日早报推送:"青萝江打捞起警用快艇残骸,
疑似与七年前秦明警官失踪案有关"。锁骨处的伤口开始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