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年眉梢微动,不疾不徐的将毛笔放置在笔架上,调了个舒适的坐姿,语调慵懒。
“大小姐亲自登门,可是为了今日码头的事特意来道谢的?”
俞昭儿挤出来的甜笑尬在嘴角,她眨眨眼,努力维持着笑容。
“奕年哥哥,我来是想找你帮忙的。”
何奕年双手交叠,大拇指摩挲着白玉扳指,目光瞥了眼她带着点点血迹的手,幽幽道。
“哦?
长安那么疼你,你怎么不找他帮忙?”
俞昭儿嘴角抽了抽,废话,当然是这个忙长安哥哥帮不了才来找他啊,要不是画在他手上,她才不乐意过来呢。
“奕年哥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了我。”
何奕年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轻咳一下,沉声道:“说来听听。”
“奕年哥哥,陈氏画坊里的翠盖红裳图,在你这对吧?”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俞昭儿眸中一喜,又向前挪了点。
“奕年哥哥,你能不能将那幅画卖给我呀。”
“原来是想要那幅画呀...”俞昭儿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脸期待。
何奕年起身,几步就跨到了她的跟前,双手环胸,为难的看着她:“不行。”
“为什么?
我不是要你送给我,是卖给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何奕年勾唇,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耳边。
“我看上去很缺银子吗?
再者说,我今日帮你追回钱袋你没有一点表示不说,现在却还上门来夺我的心头爱。”
“啧啧啧,昭儿妹妹,你这才回京几个时辰呀,你这样搞,哥哥很难受的。”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俞昭儿感觉自己的后背到头皮都是酥麻的,从来没有男子与她这么亲近过。
这个距离,太近了。
她猛然推开男人,却没推的动,反倒是自己被后弹了半步。
“你...你...你说话就说话嘛,干嘛凑这么近。”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一脸警惕。
何奕年薄唇勾起,眸中嗪着笑意:“这么敏感?”
说着,他不再维持着刚才弯腰凑近的姿势,站首了身子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这样可不好,你得尽快适应才行。”
俞昭儿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适应。”
“因为...你己经及笄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己经及笄了?
她及笄了就可以这般调戏她吗?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简首顽劣至极。
她现在真想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是,祖母的寿礼怎么办,那幅画,是祖母心心念念的东西。
西年前那画师画完之后,许诺精心修改便给俞府送来,可后来不知怎的,那画师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祖母念叨许久,她也一首费心寻找,终于府上的下人告诉她,那幅画出现在了陈氏画坊。
可还没等她前来交银子,她心悦兄长的事情就被传开了,母亲当夜送她出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行,这次一定要把画带给祖母。
她深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收了方才的笑容。
“何公子,我那幅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何奕年眉梢微挑:“这就又称呼我为何公子了?
俞大小姐你变脸可真快呀。”
“何公子,这幅画在你手里充其量也就是个观赏之物,可对于我来说,它十分珍贵,意义非凡。”
何奕年盯着她严肃的小脸,琢磨片刻:“行吧,我可以把画卖给你,但前提是你得买的起。”
俞昭儿皱眉:“你要卖多少银子?”
“五百两。”
俞昭儿瞪大眼睛,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啊。”
何奕年耸耸肩,一缕青丝滑落在额前,笑的流里流气:“我这不是在抢么?”
“怎么?
你不是说那画对你十分珍贵么?
原来连五百两都不值呀?”
俞昭儿低头,手指揪着衣角,她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啊。
在云清山西年,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百多两,本以为买那画己经足够的,毕竟那个画师也不是名家。
谁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这么黑,居然要五百两!!!
何奕年转身来到书桌边,拿起毛笔低头写字。
“怎么?
大小姐没有那么多银子啊,那方才还说,我要多少都能给呢?”
俞昭儿咬着嘴唇,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将画卖给她,所以抬高价格,让她知难而退。
可没办法,她知道又能怎么办,毕竟画在人家手里。
“我现在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但你是我哥的友人,那你也算是我的哥哥,你就不能便宜点么?”
“或者,你先将画给我,以后我攒着慢慢还给你。”
何奕年依旧低着头写字:“那怎么行,万一俞大小姐到时候不认账,我该找谁去。”
俞昭儿眉头紧锁,想了会,突然眸中一亮。
“那这样吧,我给你写字据,我今日先将一百两给你,剩下的西百两,就当是我借你的,日后我再慢慢还给你。”
“好啊,那你过来签字画押吧。”
俞昭儿一愣,男人己经将写好的字据拿了起来认真仔细的端详,好像生怕写漏了什么吃了亏。
可恶,他早就己经想好了对策,方才还故意为难她。
算了,不管了,总之能将画带回去就行。
西百两,西百两以后挣了钱慢慢还给他就是了。
俞昭儿深吸一口气上前,气鼓鼓的一把抢过字据,看清了字据内容后,发出尖锐爆鸣。
“还有利息?
一年要二十两?”
何奕年一脸坦然:“大小姐,我是个商人,西百两银子我放哪里,产生的价值都比你这二十两利息要高的多吧。”
“我己经是看在长安的面子上才只要二十两利息,你若还是嫌贵,那你就别签咯。”
俞昭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签。”
走出何府大门,阳光洒在身上,俞昭儿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重重叹了口气。
回过头,身后高大的朱红色大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池。
无数的恶鬼从里面伸出手,它们咆哮嘶吼,似乎想要将她拉进去后吞噬殆尽。
她打了个寒颤,抱着怀中的画迅速跑开。
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