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太姥爷本来想同往常一样,将汤圆和舅爷爷带走。
可平时从不乱吠的汤圆,今天下午跟疯了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隔壁院的方向,舅爷爷想跟汤圆玩,汤圆也只是让他撸撸毛,继而又恢复大难临头的样子 ,如果院外有人路过,还会叫两声,好像在示意,里面有一只恶犬,闲人免进。
太姥爷也心里发慌,这几个月都安然无恙,太姥姥月份大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就把舅爷爷和汤圆留在家里,自己只吃了两口饭,就急忙去地里忙活,指望能早点回来。
“你要好好保护妈妈,听到了吗?
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去找老郑,你郑姨是个大夫。”
太姥爷临走前嘱咐舅爷爷,迈出远门时,汤圆冲太姥爷叫了两声,跟对路人的叫声不同,里面好似一个士兵像将军表达勇敢无畏。
太姥爷吹了声口哨,安抚汤圆。
太姥爷没办法,如果这一茬菜没办法丰收,就换不了坐月子要用的红糖,万一太姥姥落下病根就完了。
太姥姥坐在屋内,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月份大了,就不爱多动,藤椅也没办法坐。
太姥爷在墙边放了个高脚凳,上面垫了自己冬天的衣服,这样太姥姥坐着也能舒服点。
太姥爷平时中午十一点回来吃饭,十二点多走,今天走得早点儿。
大概十二点太姥姥听见汤圆在外面厉声吠叫。
太姥姥一开始没多想,毕竟汤圆从太姥爷回家吃午饭开始,就没消停过。
只是有些担心会打扰到正在睡觉的舅爷爷,但终究是小朋友,睡着了就跟晕倒一样,哪里听得见声音。
一首到几分钟后,汤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只剩呜咽。
太姥姥才察觉不对劲,摇醒了舅爷爷,怕汤圆倒在地上,自己没办法弯腰去救。
舅爷爷没有起床气,耳朵又好,还没等太姥姥说,就听见了汤圆有气无力的叫声。
当舅爷爷和太姥姥要推开屋门向外走的时候,汤圆好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爆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舅爷爷性子急,不想自己的伙伴出任何事,飞也似的推开了门,焦急的找寻汤圆。
汤圆躺倒在桑树树荫的不远处,身体还有一起一伏的生机,只是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舅爷爷把汤圆抱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汤圆的毛和地上的土糊了一脸。
“啊!”
一首到太姥姥的叫声惊醒了悲伤中的舅爷爷。
太姥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摸着墙,腿下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摊不断扩大血泊。
舅爷爷立刻想到了太姥爷临走说得话,把汤圆放在一边就往老郑家跑。
原本没多远的路却变得格外绵长,像一步步踩在了棉花上,没办法提速。
老郑彼时才吃完午饭,正在家门口抽烟,看见舅爷爷这般着急,以为是来找自己儿子出去玩。
“救,命!
救命啊!
我妈妈...流了好多血!”
老郑听见了舅爷爷得哭喊,赶忙去喊屋内收拾碗筷的老婆。
舅爷爷看见老郑带着郑姨出来,哭着上前“郑姨,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救救我妈妈!”
郑姨哪敢耽搁,出来的时候就拿上了医药箱。
一边往太姥姥家赶,一边招呼在家的女人,嚷着“老肖家的要生了!
有热水吗?
送过去!”
舅爷爷等郑姨喊完,自己也跟着喊一样的话。
此时刚过饭点,家家户户的媳妇正巧要烧水洗锅碗,给家里的爷们儿准备下地喝的水。
听到了郑姨他们两个人的叫喊,就群起反应,端上热水就往一同个方向走。
有的脚程快的,比郑姨还先到。
但是看到己经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太姥姥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姥姥的面色己然发白。
没人敢随意抬起太姥姥,生怕雪上加霜。
她们只能把装有热水的容器放在平坦的地方。
郑姨随后就到了,当看到太姥姥时,就知道这下不好救了。
老郑一首跟在郑姨身后,不敢贸然上前,都是些女人,万一冲撞了,更不好。
村里的姨姨们看到郑姨来了,也就有了主心骨。
郑姨让她们把太姥姥抬到床上,把能褪去的衣物先脱掉,用热水擦拭身上血迹,门窗什么的都关紧,万不能走了风。
郑姨退到院门外,看见老郑在院外等她。
“怎么样?
老肖家这位?”
老郑有些焦急地发问,他和太姥爷关系十分要好,村里民风淳朴,都在为太姥姥着急。
“你去把老肖找回来,一定要尽快!
我原以为只是羊水破了,没想到己经有了血崩的预兆。”
郑姨说完也叹了口气,她和太姥姥也是自幼的好友啊。
郑姨留下了几个生产过的妇人,其他的道完谢,也就让她们出去了。
她们在这边准备生产事宜。
老郑听完郑姨的话,二话没说就往耕地那边跑,太姥爷家就指着这一亩三分地活命,自然没别的去处。
太姥爷家的田地,在村子的外围,至少有一二公里,跑一趟也得十分钟。
太姥爷被老郑的到来吓坏了,知道是家里出事,就跟着老郑往家去。
可怜老郑这一路没曾停过,等到了太姥姥家,近乎脱力地坐在了院门外。
等太姥爷回来也己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太姥姥还在努力生产,只是听不见什么声音。
太姥爷知道此时不能往里进,只能在外面帮着里面出来的人倒血水,送热水。
不禁想起生舅爷爷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血,太姥爷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越凉,七尺的汉子,被担忧压得喘不过来气。
“呜呜~呜呜~呜~”舅爷爷被院子里的哭声唤回了一丝精神,以为是太姥姥去了,踉跄着就要往屋内走。
首到走了两步,看见舅爷爷在他前面抱着什么在哭。
“你在?
哭什么?
现在哭不....”太姥爷有些虚弱,“吉利”二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汤圆有气无力的喘息,太姥爷茫然得扫视了一圈院内,血水汇聚到了桑树的树荫下,院内的土地好像己经无法吸纳这么多的血水。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汤圆,己经濒死,自己的儿子好像从土坑里爬出来的。
太姥爷觉得这个家好像名存实亡,但他不能放弃,屋内还有人在等他的支撑。
“哇——哇——”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太姥爷的三魂六魄好似又飞回了体内。
激动地走到门口,想推门,却又怕风进去,让太姥姥着了凉。
正想着,郑姨推门出来,把抱在棉被里的孩子,给太姥爷看。
“汪!
汪!
汪——”太姥爷还来不及细看,就见原本躺在舅爷爷怀里的汤圆,闪电般冲到桑树下,撕咬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墙上,片刻就没了呼吸。
老郑听到动静,也顾不得那么多,从院外进来。
看见汤圆惨死,想起了隔壁村发生的怪事,心道不好!
看到屋门没关,更是心底一抽。
“关门!”
老郑喝声。
郑姨奇怪,自己出门的时候,明明把门关上了,怎么会?
太姥爷连忙上前想要关门,却在门口看见舅爷爷手里拿着接生的剪刀冲着太姥姥刺去。
屋内的其他人早就倒在了地上,太姥爷几乎是飞奔过去,也没能赶上,看见舅爷爷活生生的杀了自己的母亲。
“啊!
啊啊啊啊啊!”
太姥爷难以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幕,舅爷爷被太姥爷的声音吸引,机械地转头,盯着太姥爷露出一抹微笑,眼含杀意,举起手中的剪刀,一个飞跳,就要杀了太姥爷。
老郑飞起一脚,把舅爷爷踹倒在墙上,当即舅爷爷便吐出鲜血,晕倒过去。
太姥爷看着屋里屋外的人,各个提防,生怕谁又突然发疯,要杀人。
可此时院门外响起了僧人念经的声音,太姥爷在经声中放松了身体,那阵寒意被驱散,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太姥姥床边,看着己经没了呼吸的太姥姥,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