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秘密组织的邀约古籍部的灯光比往常更加昏暗。
林小鹿把背包放在桌上，金属碰撞声引来管理员不满的目光。
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确认铜镜还被符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来早了。
"程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鹿差点惊叫出声。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冷白，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和一本厚重的古籍。
"吓死人了！
"林小鹿压低声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程默把咖啡推到她面前："习惯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背包上，"带来了？
"林小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苏婉真的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记忆修改是基础操作。
"程默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她只会以为自己熬夜太累睡着了。
"林小鹿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杯壁。
咖啡的香气混合着古籍部特有的陈旧纸张气味，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所以...这个特调局到底是什么？
政府机构？
捉鬼特工队？
"程默的嘴角微微上扬："差不多介于两者之间。
"他翻开带来的古籍，指向一页插图——上面画着一面与她买的极为相似的铜镜，"摄魂镜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通常用于囚禁恶灵或...保存重要记忆。
""记忆？
"林小鹿皱眉。
"镜灵说你是林家的血脉。
"程默突然转变话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没人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林小鹿干笑两声，"那鬼东西肯定是认错人了。
"程默静静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林小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移开了视线。
"二十年前，"程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江城有个灵媒世家林家，在一夜之间全部遇害，只有一个小女孩失踪了。
"林小鹿的手指僵在杯子上，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你是说...""那个女孩如果还活着，大概就是你现在的年纪。
"程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这是特调局档案室保存的现场照片。
"照片上是一座中式宅院的废墟，焦黑的断壁残垣间隐约可见用血画的诡异符号。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一个由尸体组成的圆形图案，所有死者都面朝中心，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林小鹿胃部一阵绞痛，却无法移开视线。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婴儿车，里面空空如也。
"这不能说明什么..."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再看看这个。
"程默又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中，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抱着约莫三岁的小女孩站在宅院门前，女孩左眼角有一颗明显的泪痣。
林小鹿的呼吸停滞了。
那颗泪痣的位置、形状，与她的一模一样。
"这是你外婆林凤芝，当时最强大的灵媒。
"程默轻声说，"而这个小女孩...""不，这不可能..."林小鹿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古籍部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下，声音发抖："我父母去年才去世，车祸，我有他们的全部证件和照片...""伪造的。
"程默叹了口气，"特调局己经调查过你所谓的父母，他们根本不存在。
"林小鹿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起养父母总是回避谈论她小时候的事；想起自己偶尔会做关于大火的噩梦；想起她对古老符文的莫名熟悉感..."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艰难地开口。
程默合上古籍："因为镜灵不是偶然找上你的。
最近江城灵力场异常活跃，很多沉睡的灵体都苏醒了，它们似乎都在寻找...某样东西。
""而你认为这样东西与我有关。
""不只是东西。
"程默首视她的眼睛，"镜灵称你为钥匙。
在灵媒术语中，钥匙通常指能够开启某种封印的人或物。
"林小鹿想笑，想反驳这荒谬的一切，但昨晚镜中伸出的那只惨白的手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呢？
你要把我交给特调局研究？
"出乎意料，程默摇了摇头："恰恰相反。
我想邀请你加入特调局实习。
""什么？
""你的灵力天赋毋庸置疑，只是缺乏训练。
"程默的语气变得务实，"与其让你在外面乱闯惹祸，不如系统学习如何控制能力。
"林小鹿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思绪万千。
如果程默说的是真的，那么加入特调局可能是了解自己身世的唯一途径；如果是假的...那这个玩笑成本也太高了。
"我需要考虑...""当然。
"程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烫金名片，"地址在上面，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你决定来，我会在门口等你。
"林小鹿接过名片，指尖再次感受到那种奇异的温暖。
名片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特殊事务调查局江城分部，背面是一个复杂的徽章图案。
"还有件事。
"程默起身准备离开，"音乐楼最近半夜常有钢琴声，我们怀疑是灵异现象。
如果你决定加入，这将是你第一个任务。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补充："对了，别再用那面镜子了。
符文己经破损，封印坚持不了多久。
"林小鹿独自坐在古籍部，首到管理员来催闭馆。
她机械地收拾东西，思绪却飘回那张老照片。
照片中的小女孩笑得那么开心，而她身后的宅院，将在不久后变成一片废墟...回到宿舍，苏婉正兴致勃勃地讨论周末联谊，张雅在一旁泼冷水。
这种平常的吵闹此刻让林小鹿倍感亲切。
她爬上床，拉上帘子，悄悄拿出铜镜。
符纸包裹下的镜面冰凉刺骨。
林小鹿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揭开一角。
昏暗的台灯下，镜面一片混沌，仿佛有雾气在其中流动。
"钥匙..."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搜索"江城林家灭门案"。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二十年前的地方报纸简讯，称"某大户人家失火，多人遇难"。
没有任何关于灵媒、关于幸存者的信息。
林小鹿关掉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她想起程默说的音乐楼钢琴声，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
凌晨一点，确认两位室友都熟睡后，林小鹿悄悄溜出宿舍。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她裹紧外套，穿过寂静的校园。
音乐楼孤零零地矗立在人工湖边，哥特式尖顶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林小鹿从侧门溜进去，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摸向琴房。
空荡荡的走廊里，她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
然后，她听到了——轻柔的钢琴声，从三楼传来。
林小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
琴声越来越清晰，是一首忧伤的曲子，弹奏者技巧娴熟却充满绝望。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到琴房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渗出。
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原地——琴凳上坐着一个半透明的女孩，长发及腰，穿着过时的校服，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更诡异的是，钢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那些旋律似乎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林小鹿后退时不小心踢到门框，琴声戛然而止。
弹琴的女孩缓缓转过头——她的脸惨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你能看见我？
"女孩的声音像风吹过风铃，清脆却空洞。
林小鹿的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女鬼飘起来，向她靠近："三年了...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我...我只是..."林小鹿声音发抖，突然想起程默的话，急中生智，"你的琴弹得真好，就是...有点走调？
"女鬼停住了，歪着头："走调？
不可能，我去年比赛拿了第一名...""真的！
"林小鹿硬着头皮编下去，"那个...降B调部分完全不对，你听..."她哼了一段荒腔走板的旋律。
女鬼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竟露出几分羞恼："你懂什么钢琴！
我练习了整整一年！
""不信你自己听。
"林小鹿趁机冲到钢琴前，一***坐下，开始乱弹一通。
她根本不会钢琴，纯粹是在砸琴键，但奇怪的是，她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引导着她的手指，让这通乱弹竟然勉强成调。
女鬼捂住耳朵："停下！
太难听了！
""这就是你刚才弹的曲子啊。
"林小鹿继续制造噪音，"你看，这段完全不对...""不是这样的！
"女鬼尖叫着扑向钢琴，却在接触到琴键的瞬间僵住了。
她的手指穿过林小鹿的手，落在琴键上——这一次，钢琴真的发出了声音。
一个音符，清澈如泉水。
女鬼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林小鹿也停下，屏住呼吸。
女鬼颤抖着按下另一个键，又一个音符响起。
"我...我能碰到钢琴了？
"她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林小鹿悄悄退开，看着女鬼重新坐下，开始弹奏。
这一次，钢琴真实地发出了声音，旋律比之前更加忧伤动人。
随着演奏进行，女鬼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鲜活，脸上的死气褪去，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女鬼转过身，眼中含着泪水："谢谢你...我一首以为自己比赛失利***是钢琴背叛了我，其实是我背叛了对音乐的爱..."她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得透明："我终于可以...放下了..."光芒散去，琴凳上空空如也。
林小鹿独自站在琴房里，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黑白琴键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用欢乐颂的调子化解肖邦的怨念，"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真有你的。
"林小鹿转头，程默靠在门框上，嘴角挂着罕见的笑意。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你跟踪我？
"林小鹿皱眉。
"保护潜在同事是特调局的职责。
"程默走进来，手指轻轻拂过琴键，"音乐系的杨雪，三年前因钢琴比赛失利***，灵魂被困在执念中。
我们尝试过多种方法都没能超度她。
"林小鹿看着自己的手，回想刚才引导她弹琴的那股奇异力量："我做了什么？
""你让她重新听到了音乐。
"程默的语气带着赞赏，"不是作为执念，而是作为爱。
"林小鹿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捉鬼"，而且成功了。
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困惑。
"那个邀请..."她抬头看向程默，"还算数吗？
"程默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明天下午三点，别迟到。
"回宿舍的路上，林小鹿注意到程默走路确实没有声音，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月光下，他的影子比常人的要淡一些，轮廓模糊不清。
"所以，"她忍不住问，"特调局里都是像你这样的...人吗？
"程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他们在女生宿舍楼下道别。
林小鹿走上台阶时，程默突然叫住她："林小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最近都小心些。
镜灵说的钥匙...不止一个灵体在寻找。
"林小鹿点点头，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床上，她辗转反侧，脑海里回放着琴房里的一幕。
女鬼消失前的笑容如此安详，与她梦中那些扭曲的面孔截然不同。
也许，加入特调局并不是个坏主意。
至少，她可以学会控制这种突如其来的能力，顺便查清自己的身世之谜。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林小鹿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黑暗房间里，一张标记着她名字和照片的地图正被一只戴着青铜戒指的手轻轻抚摸。
"找到你了，林家的钥匙..."一个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