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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23

引子:午夜的赌约

九十年代末的青峰镇,空气里还飘着煤炉的烟火气和世纪末特有的躁动不安。镇子东头的青峰高级中学,是我们这群半大孩子眼中世界的全部。而世界中心的禁区,就是那栋早已废弃的东教学楼。

那是一栋三层的苏式红砖小楼,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露出暗红色的砖体,在夕阳下看,总觉得像是干涸的血。窗户上的玻璃十有***都碎了,黑洞洞的窗口宛如一个个空洞的眼窝,日夜窥伺着这片名为“青春”的喧嚣之地。

关于它的传说,比我们的数理化习题集还厚。

最出名的,是“走廊里的哭声”。据说,每到午夜,一楼走廊里就会传来女人幽怨的啼哭,如泣如诉,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寒气。有人说,那是一个为情所困,在此地上吊***的女学生。

其次,是“将军的冲锋”。二楼,总能听到金戈铁马的喊杀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闻这块地以前是古战场,有不散的军魂在此夜夜操练。

更邪乎的,是“婴儿的啼哭”。三楼最深处的那个房间,据传能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那哭声不像活人,倒像是来自地府的催命符。

最后一个,也是最诡异的,是“墙壁里的私语”。这声音没有固定的地点,有时在楼梯拐角,有时在某个空教室,就像有人贴着你的耳朵窃窃私语,但你一个字也听不懂,听久了只会觉得头晕脑胀,san值狂掉。

这些传说,是我们男生宿舍熄灯后最硬的“通货”,谁能添油加醋地讲出一个新版本,谁就能赢得一整晚的吹牛资本。

今晚,我们高一二班的302宿舍,气氛就被我,张扬,推向了***。

“……那女鬼舌头伸出来三尺长,眼睛流着血泪,就那么飘在窗户外面,问那个打水的同学,‘我的头……你看到我的头了吗?’”我压着嗓子,把气氛烘托到极致。

宿舍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吹牛逼!”宿舍老大,人称“胖子王”的王凯旋,一口咬掉半个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张扬,你小子嘴炮打得山响,有种你去东楼走一圈?”

我叫张扬,人如其名,好的就是个面子。被他这么一激,我哪能认怂?

“去就去!”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不就是一栋破楼吗?老子一拳能打死一个鬼!”

“好!”胖子王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我这句话。他指了指自己床头那双崭新的“回力”牌高帮帆布鞋,那可是他省了两个月的早饭钱才买的,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你要是敢进东楼,在里面待够半个小时再出来,这双鞋,归你!”

“哄!”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

瘦得像根麻杆的“瘦猴”李明推了推他的厚底眼镜,煽风点火:“扬哥,这可是大手笔啊!你要是怂了,以后302的开水你全包了!”

“还有厕所!”

“还有倒垃圾!”

我被架在了火上。那双白色的回力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泡妞神器”。

“一言为定!”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驷马难追!”胖子王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弥勒佛。

就这样,一个关乎一双回力鞋和男人尊严的赌约,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正式生效。

我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簇拥着,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勇士,来到了东教学楼前。

夜色如墨,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几颗疏星在天边苟延残喘。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只鬼爪在地上爬行。

眼前的东教学楼,在夜色中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那些黑洞洞的窗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个祭品。

“扬哥,保重!”胖子王在我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手里紧紧攥着宿舍里唯一一把“虎头”牌手电筒,那微弱的黄光,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

“半小时,少一秒都不行啊!”瘦猴在后面扯着嗓子喊。

我没回头,只是对着他们比了个中指,然后转过身,一咬牙,迈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当我的一只脚踏入门洞的那一刹那,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灌了出来,吹得我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我猛地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手电筒的光柱在空旷的大厅里晃动,照出满地的狼藉和厚厚的灰尘。

“不就是一栋破楼……老子不怕……”我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给自己壮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幽深黑暗的走廊,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那声音很轻,很细,像是一个女人在压抑着……

哭泣。

那哭声,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钢针,瞬间刺透我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我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都倒竖起来,手心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湿滑,几乎要抓不住手里的手电筒。

“呜……呜呜……呜……”

我猛地转动手电,光柱发疯似的在空旷的大厅里扫来扫去。除了堆积如山的破旧桌椅和墙角巨大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光线所及之处,只有死寂和尘埃。

可那哭声并没有消失。

它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仿佛是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又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回响。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悲伤,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天大的冤屈。

“谁?谁在那?”我壮着胆子,对着黑暗的走廊喊了一声。

回答我的,只有我自己空洞的回音和那愈发清晰的哭声。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宿舍里流传的那个故事:一个因为被男朋友抛弃而在这栋楼里上吊***的女学生……

难道……就是她?

我的腿开始发软,一个念头疯狂地在脑子里叫嚣:跑!快跑出去!什么回力鞋,什么男人的尊-严,在小命面前都他妈是狗屁!

我甚至已经转过了半个身子,准备朝着来时的门洞狂奔而去。

但就在这时,那哭声……停了。

戛然而然。

前一秒还如泣如诉,后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走廊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比刚才的哭声更加恐怖。因为它意味着,那个“东西”,可能已经知道我来了。它正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开一步。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怎么办?

是继续往前,还是掉头就跑?

往前,可能会遇到真正的“不干净”的东西。掉头跑,不仅会成为全校的笑柄,胖子王那双回力鞋也彻底没戏了。更重要的是,我张扬的“威名”,将从此一败涂地。

青春期的少年,有时候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妈的,拼了!”我心底里一股邪火“噌”地冒了上来,“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装神弄鬼!”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将手电筒的光柱坚定地射向走廊深处。

走廊很长,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褪色的名人画像,牛顿、爱因斯坦……他们的眼睛在手电的光影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在默默地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我的每一步踩上去,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越往里走,那股腐朽的味道就越浓。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潮湿、阴冷。

就在我走到走廊中段的时候,我的手电光扫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间虚掩着的教室门。

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扇门的门缝里,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一个……人影!

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我的头皮“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

刚才的哭声,就是从这间教室里传出来的!里面真的有“东西”!

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跑。这次的恐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我的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牙齿也“咯咯”作响。

可是,我的脚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死死地钉在原地。

好奇心,这个该死的,能杀死猫的东西,此刻也同样在折磨着我。我想知道那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我要过去,推开那扇门!

我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扇虚掩的门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终于,我来到了门前。

我能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一股淡淡的、类似于劣质洗发水的香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我伸出手,颤抖着,慢慢地推向那扇门。

我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门——

“谁?”

一个带着哭腔的,压低了的女声,猛地从门后响了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向后弹开,一***摔在了地上。

“啊!”我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一个黑影从里面冲了出来,似乎也被我吓得不轻,同样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们两个,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在黑暗的走廊里,被彼此吓得魂不附体。

紧接着,那个黑影似乎反应了过来,她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求生的本能让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我也没看清对方是人是鬼,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看个究竟!

我捡起手电筒,朝着那个黑影就追了过去。

那黑影跑得很快,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两道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走廊里疯狂地晃动,上演着一出诡异的午夜追逐战。

我们一前一后冲上了二楼。

就在我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异变突生!

“杀——!”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猛地从二楼走廊的另一端炸响!

那声音,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仿佛一位身经百战的古代将军,正在对自己麾下的千军万马下达总攻的命令。

紧接着,一片杂乱的喊杀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从一间紧闭的教室里传了出来!

“冲啊!”

“为了部落!”

……等等,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和前面那个逃跑的黑影,都被这突如其κης的变故给镇住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我们两个,僵在了二楼走廊的中央。

前有“将军冲锋”,后有“女鬼夜哭”在她看来我可能也是鬼。

我们,被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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