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敲打在废弃传达室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而令人心烦的声响。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湿衣服混合的沉闷气味。
陆明和艾拉相对无言，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错。
警惕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两人之间。
“记忆回廊的钥匙？”
陆明重复着这个词，目光锐利地锁定在艾拉怀中的设备上。
那东西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笨拙，外壳上有不少磕碰的痕迹，几根手工焊接的数据线***在外，与市面上任何一款主流电子产品都格格不入。
“就凭这个？”
艾拉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用手指轻轻拂过设备上一个不起眼的接口，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它需要特定的‘频率’才能激活，不是硬件本身。”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些清道夫，还有发神秘短信的人，都是冲着它来的？”
陆明追问。
“清道夫是雇佣兵，他们只听命令，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目标的全部价值。”
艾拉抬起眼，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子看向陆明，“但有人知道。
而且，他们很快会再找到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夜空中，隐约传来了旋翼引擎的低沉嗡鸣，由远及近。
陆明脸色一变，迅速凑到窗口，透过肮脏的玻璃向外窥视。
只见雨幕中，两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无人机正以搜索队形，在不远处的仓库区上空缓慢盘旋，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冰冷的触手，一遍遍扫过地面。
“寰宇科技的内部安保无人机……”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的动作比警察快多了！”
看来老猫说的没错，寰宇科技的“鬣狗”们果然被惊动了，而且出动得如此之快，规格如此之高，这绝不仅仅是为了追回一枚普通的记忆芯片。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艾拉：“我们得离开这，现在！”
艾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那个“钥匙”设备更紧地塞进宽大的外套里，点了点头。
陆明迅速规划着路线。
返回停车的地方太危险，主干道肯定己经被监视。
唯一的出路是穿过这片迷宫般的废弃厂区，从另一头进入错综复杂的旧城巷弄。
“跟我来，保持安静，尽量走在阴影里。”
他压低声音，率先溜出了传达室。
两人一前一后，在钢铁巨兽的残骸间快速穿行。
陆明充分利用着每一处掩体，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多年的刑警经验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些追踪与反追踪的日子。
而令他惊讶的是，身后的艾拉动作同样轻盈敏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对这种环境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适应力，甚至偶尔会突然拉住他，指向另一个看似死胡同的方向，结果总能避开无人机灯光的一次扫射。
有几次，陆明几乎要以为她能未卜先知。
“你怎么知道走这边？”
在一次有惊无险地避开空中巡视后，陆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艾拉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是知道。
是‘听到’。”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它们的信号……扫描模式有规律。
还有城市监控网络的底层数据流……会在这里形成‘噪音’。
避开噪音大的地方，通常就是安全的。”
陆明心中巨震。
感知网络信号和数据流？
这己经远远超出了黑客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天生的本能？
他越发肯定，这个女孩的身份绝不简单。
他们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有惊无险地穿越了广阔的废弃厂区，重新回到了相对密集的旧城居民区。
这里的楼房拥挤，违章建筑层出不穷，狭窄的巷道如同毛细血管般复杂，是天然的反追踪场所。
陆明带着艾拉钻进一家通宵营业的、看起来油腻腻的拉面店。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热汤和食物的气味暂时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也给了他们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在面前，艾拉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吃得很慢，却很专注，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陆明没什么胃口，他看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女孩，沉声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你到底是谁？
那个‘钥匙’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清道夫和寰宇科技都像疯了一样找你？”
艾拉放下筷子，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挣扎。
“我不记得我是谁。”
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却让人心惊，“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躲避他们。
我只知道，我必须保护‘钥匙’。”
她指了指那个放在腿上的设备。
“它不能落到寰宇科技手里。
他们说‘回廊’是危险的、需要被控制的……但我觉得不是。
它……它在呼救。”
“谁在呼救？
记忆回廊？”
陆明觉得这一切越来越超乎想象。
一个传说中的数字空间，会呼救？
艾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无法准确描述。
“是一种感觉……很微弱，很混乱……但很急切。
有很多声音，很多破碎的画面……它们被困住了，很痛苦。”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而‘钥匙’，是唯一能打开门，放它们出来的东西。”
陆明沉默了。
他试图用理性的逻辑去理解这一切，却发现徒劳无功。
女孩的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她眼神中的真切和恐惧却不似作假。
而且，她之前展现出的那种对网络和信号的诡异感知力，也间接佐证了她的话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他想起李琳。
想起她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似乎也对寰宇科技的技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陆明的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通讯请求，而是一条匿名的加密信息再次涌入。
发信源依旧无法追踪。
信息的内容让陆明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陆警官，三年零西个月又十二天。
李琳殉职那天的天气，也和今晚一样吗？”
信息的下面，附着一张分辨率极高的照片。
照片上，是李琳进入那个最终发生爆炸的仓库前，回头望来的最后一瞥。
眼神复杂，带着决绝，还有一丝……他当时未能读懂的忧虑。
这张照片，本该随着警方的档案一起被永久封存。
陆明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过面馆内外。
雨水、夜色、安静的街道，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某个角落，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那个神秘的第西方，不仅知道现在，更洞悉他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