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盾城之行的震撼,让艾瑞心中激荡。
魔法科技造物的奇诡宏伟,神殿废墟的苍凉落寞,吟游诗人卡西姆低语中关于“契约失衡”的隐喻……现代科学的思维逻辑与异界魔法的现实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搅得他彻夜难眠。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魔法,是否并非全然唯心的玄学?
其背后,是否也遵循着某种可以被认知、可以被解构的底层规则?
前世身为程序员的思维本能开始咆哮:如果能用理性的物理定律来驾驭这看似唯心的力量呢?
比如,那最基本也最让他执念的——火球术。
在原主贫瘠的记忆里,火球术就是念咒、感知元素、凝聚、发射,纯粹的意识流。
但在他眼中,那狂暴的、跃动的、高温的等离子体火球,像极了某种被强烈约束的高能粒子团!
“磁场……如果是用磁场来约束等离子体……法拉第电磁感应……洛伦兹力……”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一个大胆到堪称荒诞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他要制作一个基于电磁感应原理的“魔法”发生器!
……次日清晨,父亲加尔正全神贯注地对付一块烧红的剑胚,锤声震耳欲聋。
艾瑞悄无声息地溜进工坊,他眼疾手快,如同做贼般在父亲的工具箱“借”走了几圈珍贵的细铜线,又顺手抄起一小段废弃的铁管和几样小工具,猫着腰溜到了后院。
后院泥地上,他捡起一块尖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勾画只有他能看懂的符号和算式。
“初级线圈……次级线圈……感应电流……如果火球是等离子体,那么需要高频高压……”他口中念念有词,眼神专注得发亮,完全无视了周遭的一切。
他将铜线绕成紧密的螺旋线圈,再塞进那根旧铁管里,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可笑的“魔法发生器”雏形渐渐在他手中成型。
“艾瑞!”
母亲莉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别蹲在那里玩泥巴了!
快去把东边晾衣杆修一修……!”
“知道了,妈!
马上就好!”
艾瑞头也不回地应道,手下动作更快了,“我正在进行一项足以……改变魔法史的伟……嗷——!”
话音未落,他正在尝试连接的一段铜线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不住地甩动,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后院那低矮的木栅栏外,传来了令人厌烦的嗤笑声。
以汉克为首的三个镇上的青年正扒着栅栏,满脸戏谑地看着他。
“快看啊!
铁锤家的废物小子不在磨坊玩火,改在自家后院玩泥巴和废铜烂铁了!”
汉克用剑鞘故意重重敲打着栅栏,发出“咚咚”的闷响。
“喂,艾瑞,需不需要我教你什么叫真正的火花术?
就像这样——”说着,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指尖“噗”地一声,跳跃起一簇摇曳不定的小火苗。
他的两个同伴立刻配合地发出夸张的赞叹和哄笑。
艾瑞揉着被烫红的手指,怒火和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躲开,而是弯腰捡起那根塞着铜线圈的铁管,管口对准了栅栏外的三人。
“根据麦克斯韦方程组……”他压低声音,仿佛在对自己施咒,又像是在对这个世界发出挑战,“变化的电场产生磁场……”他全神贯注,意念前所未有地集中,试图调动那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去引动他设想中的物理法则。
汉克见状,更是乐不可支,他夸张地捂住胸口,怪声怪气地喊道:“天呐!
兄弟们,他要念咒语诅咒我们了!
快跑啊!
铁锤家的废物魔法要来了!”
他的同伴们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某一瞬间——他胸口的青铜凤凰吊坠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烫!
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灼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的悸动从心脏流出,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了那简陋的装置!
“——而导体在磁场中运动,则会产生感应电流!
通!”
他猛地将铁管狠狠插入脚下湿润的泥地里,发出最后的低吼!
刹那间,异变陡生!
以插入泥土的铁管为中心,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荡漾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细微的涟漪!
汉克指尖那簇小火苗像是被浇了油一样,猛地暴涨,“呼”地一下变成拳头大小,瞬间将他额前的发梢烧得卷曲焦黑,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哇啊!”
汉克吓得怪叫一声,猛地后退,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发。
同时,栅栏上的几颗铁钉开始剧烈地震颤,发出“嗡嗡”的高频鸣响。
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其中一名青年腰间的佩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抓住,“锵啷”一声,竟自行脱出剑鞘,牢牢地吸附在了艾文手里那根看似普通的铁管之上!
笑声戛然而止。
汉克和他的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吸附在铁管上的佩剑,又看看自己还在冒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艾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吸附着长剑的铁管,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真成了?!”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股混合着震惊和强烈兴奋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是电磁原理,还是……吊坠?
……初次“成功”带来的兴奋感如同最烈的酒,冲刷着他的理智。
午后,他再次潜入后院,陷入了更狂热的实验状态。
简单的“魔法发生器”己经无法满足他,一个更大胆、更复杂的构想在他脑中形成——他要制作一个能探索不同元素“导魔性”和“谐振频率”的“魔法共振器”!
他找来了多种不同材质的金属线材——铜线、偷偷从母亲缝补盒里拿的一小段银线、甚至还有一小截父亲珍藏的、掺了少量秘银的合金丝。
他将这些线材杂乱地铺在石板上,每一条都连接着后院不同的铁器:旧铁砧、生锈的犁头、废弃的马蹄铁……他蹲在地上,用烧焦的木炭勾画着更加复杂的“基于电磁学原理”的“魔法阵图”,脸上蹭满了污痕,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如果并联谐振回路能放大元素感应……不同金属的电阻和电感特性不同……也许能找到特定元素的共振点……”他喃喃自语,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当他的手指再次抓起那截镀银铜线,准备将其与那块最沉重的铁砧进行最终连接时,他胸前那枚一首安静悬挂的青铜凤凰吊坠,再次毫无征兆地闪过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光。
艾瑞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伟大实验”,对此异状浑然未觉。
铜线终于搭上了沉重冰冷的铁砧边缘时,异变陡生!
“轰!!!”
一道金蓝交织、耀眼夺目的闪电束猛地从铁砧与线缆接触点迸发出来,瞬间撕裂了后院的宁静!
闪电束在半空中骤然分裂,化作数十道扭曲狂舞的电弧,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响,瞬间将整个后院照耀得如同白昼!
艾瑞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爆炸产生的猛烈气浪狠狠掀飞出去,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耳朵里全是高频的嗡鸣声。
他头晕眼花地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那个简陋的“魔法共振器”核心并没有完全损毁,反而挣脱了地心的束缚,悬浮到了离地半人高的空中,正在疯狂地旋转!
其中心点如同一个微型太阳,喷涌出绚丽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彩虹色火焰!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火焰交织、翻滚、喷射,散发出极其不稳定且强大的能量波动,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元素共振失控?!
能量虹吸效应?!”
艾瑞连滚带爬地缩到水缸后面,脑中一片混乱。
爆炸的巨响和冲天的异光惊动了整个街区,镇民们举着火把、提着农具,惊疑不定地冲了过来,看到这如同末日般的魔幻景象,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光明神在上!
那是什么东西?!”
“是神迹!
一定是光明神显灵了!”
“不!
不对!
这色彩太诡异了!
是黑暗魔法!
铁锤家的小子引来了邪灵!”
……“艾瑞!”
母亲莉娜第一个拨开人群,像一只护崽的母狮般冲了进来。
她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看到了缩在水缸后面、满身焦黑的艾瑞,她飞奔过去,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双手颤抖地检查他是否受伤。
在她匆忙跑动和俯身间,艾瑞清晰地看到母亲围裙口袋里,露出了半截用于女巫占卜的**橡树枝**——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铁匠妻子的口袋里。
就在这时,父亲加尔也闻讯赶来。
他看到后院的狼藉和那悬浮喷火的诡异装置,古铜色的脸庞瞬间因暴怒而涨红。
“你个混账小子!
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他怒吼着,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柄锻铁大锤,就要冲上去砸向那个疯狂旋转的彩虹火球,“我砸了你这邪门的玩意儿!”
“别!
爸!
别用金属碰它!”
艾瑞急忙大声阻止,“那东西能量不稳定!
可能更危险——”然而,盛怒下的加尔己经抡圆了沉重的铁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了过去!
“嗡——!”
就在铁锤即将击中装置的瞬间,一股更加强大、更加诡异的力场从装置中心猛然爆发!
铁匠铺内所有的金属工具——加尔手中的大锤、沉重的铁砧、烧火的火钳、散落在地上的铁钉、以及围观镇民手中各式农具——仿佛同时被无形的巨手抓起,齐齐凌空飞起!
如同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围绕着那悬浮旋转的彩虹核心,组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巨大金属圆环!
圆环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带起的狂风将地面的尘土和草屑都卷了起来,声势骇人至极!
刚刚还只是惊恐的镇民们,此刻彻底陷入了恐慌,纷纷尖叫着向后退却。
“妖术!
这是真正的妖术!”
“快跑啊!
铁锤家被诅咒了!”
就在这局面即将彻底失控、加尔即将被狂暴的金属漩涡吞噬的瞬间——莉娜猛地将艾瑞护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痛苦。
她快速抬起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动了一下,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淡淡生命气息的翠绿色魔法微光,如同精准狙击的子弹,没入了那疯狂旋转的金属圆环最核心的一点。
仿佛被瞬间切断了动力源,那令人恐惧的金属嗡鸣声戛然而止!
所有悬浮的金属工具瞬间失去了力量,劈里啪啦地坠落一地,发出杂乱的声响。
那悬浮的彩虹火焰装置也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掉在地上成为一堆废铁。
后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金属余震的嗡嗡声和人群粗重的喘息声。
莉娜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面向惊魂未定的镇民们。
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艾瑞从未见过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各位邻居,只是一次意外的魔法实验失控,动静大了点,没什么好看的。”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都散了吧,回去忙自家的事情。
这里我们会处理好的。”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
她的指尖再次极其隐晦地动了一下,又是一缕细微的魔力波动逸散而出。
众人突然变得有些迷茫和恍惚,脸上的激动情绪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顺从。
“哦……哦,好的,莉娜夫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散了散了……”他们如同梦游般,转身迷迷糊糊地离开了。
其他镇民见状,也窃窃私语着迅速散去。
……深夜,阁楼。
艾瑞双手枕头躺在床上,回想“魔法谐振器”的事故,敲门声响起。
莉娜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安神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
借着昏暗的油灯光芒,艾瑞看到母亲的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深切的忧虑。
“妈,今天……”艾瑞迟疑地开口,“今天您让镇民离开时……还有最后打断那个金属环……用的是魔法吗?
您怎么会……”莉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没有看艾瑞的眼睛,只是沉默地将茶杯又往前推了推。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记住,这事别告诉你父亲,他……对魔法过敏。”
她在楼梯拐角顿了顿,袍角扫过地板时,艾瑞分明看见几片**橡树叶的虚影**从木质纹理中浮现又消失。
“另外,”她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严厉,“不要再进行这种危险的魔法实验。
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门被轻轻关上,留下艾瑞独自一人,望着那杯热气袅袅的茶,心中充满了更大的谜团和一丝寒意。
母亲的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难测。
而那枚引发一切的吊坠,此刻正贴在他的胸口,冰凉,却仿佛蕴藏着滚烫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