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凤冠自挣通房?这是本贵妃自己挣的凤冠我是凌白芷,定北侯府最卑贱的通房丫鬟。
侯爷每夜召我,却从不许我过夜,天亮前必被拖出房门。王妃善妒,赐我避子汤,
我当众跪饮一滴不剩。五年后,我携四子一女返京,孩子们眉眼皆似侯爷。
王妃疯癫指控我欺君罔上。金銮殿上,我缓缓卷起衣袖,露出守宫砂:“娘娘,
妾从未说过孩子是侯爷的。”“那他们是……”我望向龙椅轻笑:“陛下,您说呢?
”2 避子汤劫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书房墨锭的冷香,
以及侯爷毫不留情的掐握留下的青紫。天光未透,寒气却已从门缝里钻进来,
蛇一样缠上***的脚踝。门外传来粗使婆子压低的咳嗽,一声,两声,像催命的符。
这是定北侯府的规矩。侯爷夜夜召我,却从不容我留到天明。时辰一到,便如清理秽物一般,
被无声无息地拖出去。门“吱呀”一声开了,黑影笼罩下来。没有言语,
两条有力的胳膊架起我,粗布衣裳硌着皮肤。我垂下眼,
任由她们将我拖离这片充斥着侯爷气息的、令我作呕的床榻。裙裾散落,拖过冰冷的地砖,
像一朵开败了的花。回下人房的路寂静冗长。晨露打湿了石阶,滑腻不堪。拐过月洞门,
前方赫然亮着灯火。王妃身边那个容长脸、吊梢眼的李嬷嬷,正端着一个乌木托盘站在那里,
托盘上一碗浓黑的药汁,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像两尊门神,
堵死了去路。李嬷嬷嘴角往下撇着,是惯常的鄙夷和一丝快意:“王妃仁善,赏你的。
喝了吧,免得不干不净的东西,玷污了侯府高贵的血脉。”避子汤。又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舌根发苦的药味。我停住脚步,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
身后的婆子松了手,退开一步,等着看戏。李嬷嬷上前一步,
几乎将药碗怼到我脸上:“愣着做什么?还要老奴请你不成?”我看着那浓黑的汤药,
视野边缘,似乎能看到远处假山后一片迅疾隐没的衣角。王府里,从来都不缺看客。
心口堵着的那团冰,慢慢沉下去,沉到最底,然后凝固。我没有看她,目光越过那碗药,
望向远处灰蓝色的、尚未苏醒的天空。然后,我慢慢地,屈下膝,
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碗,药汁晃荡,溅出几滴,
烫在手背上。四周静极了,只有我吸气的声音。我端起碗,仰起头,当着李嬷嬷,
当着那两个婆子,当着这侯府所有看不见的眼睛,将那一碗苦涩、辛辣、滚烫的汤药,
一滴不剩,灌入喉中。喉咙被灼得生疼,胃里翻江倒海。空碗倒扣,以示干净。
李嬷嬷满意地哼了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我仍跪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才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水。手指死死抠着石缝,指甲几乎翻折。
那药味盘桓在舌尖,浸透了五脏六腑。可只有我知道,每一次,每一次跪饮之后,
回到那破败的下人房角落,我都会用一根不起眼的、细细的银簪探入喉间。吐得干干净净。
连同那点微末的希望,一起呕出来。定北侯,他不配。3 携子归府五年。
京城的风似乎都没变过味道,依旧混杂着朱门酒肉香和永巷深处的腐朽气。
马车停在定北侯府门前时,日头正烈。鎏金匾额反射着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门房早已换人,愣怔地看着这一行算不上多么华丽却也不容小觑的车驾,看着我从车上下来,
一身素净却料子极佳的衣裙,身后奶娘嬷嬷抱着、牵着五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最大的男孩约莫四岁,牵着我的衣角,好奇地打量着高门楼宇。最小的女儿才几个月大,
在奶娘怀里咿呀作声。我的目光淡淡扫过那门房:“通报一声,故人凌白芷,携子归府。
”孩子们被引着穿过层层庭院,无数道目光钉在他们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又在触及某个点时戛然而止。那些目光,最终都凝固在孩子们的脸上。
尤其是那个最大的男孩的眉眼上。那眉眼,锋利又矜贵,几乎和定北侯年少时,一模一样。
王妃是在正堂见的我。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痕迹,只是那双眼睛,
锐利得能刮下人一层皮。她端坐着,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盖轻轻刮着杯沿。“凌白芷?
”她上下打量我,声音平淡,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听说你在外头,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这几个孩子……”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尤其是那个最像侯爷的男孩脸上时,
停顿了一下,眼底骤然覆上一层阴霾。她放下茶盏,声音冷了下去:“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不知父亲是何方人士?”我微微躬身:“回王妃,孩子们的父亲……”话未说完,
外间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请安声。定北侯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官袍还未换下,
脸上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堂内,无意间落在那最大的男孩脸上时,
他整个人猛地顿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劈中。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孩子的脸,目光从他眉眼,滑到鼻梁,再到紧抿的嘴唇。
他几乎是失态地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颤:“这孩子……凌白芷,
他们……”王妃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又指向那些孩子,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堂内的死寂:“凌白芷!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偷生野种,冒充侯府血脉!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她胸口剧烈起伏,
像是喘不过气,眼神癫狂混乱:“来人!给我把这些野种拖出去乱棍打死!
把这个***捆起来!”“王妃!”定北侯猛地喝断她,眼神却依旧死死胶着在孩子们身上,
惊疑、震动,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几乎不敢深想的狂喜与贪婪。
王妃像是被这一声喝醒了些许,她看看侯爷,又看看那些孩子,再看看我平静得过分的脸,
那疯狂最终吞噬了一切。她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卑贱的通房,拥有侯爷的孩子,
还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这足以毁掉她和她背后家族的一切!“侯爷!您看看!
您看看他们的脸!”她嘶声力竭,状若疯妇,“这***定然是与人私通,找了相貌相似之徒!
这是弥天大谎!是欺君之罪!必须禀明圣上!清刷侯府清白!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越来越高亢:“对!上殿!去金銮殿!请陛下圣裁!
凌白芷,你敢吗?!你若不敢,便是心虚!”定北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孩子身上,尤其是那个酷似他的长子,眼中挣扎剧烈。我抬起眼,
迎上王妃疯狂扭曲的视线,声音平直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疲惫:“妾,但凭王妃处置。
”4 金銮殿上金銮殿上,玉阶冰冷,香烛的气息也压不住那无形的威压。王妃跪在御前,
涕泪交加,鬓发散乱,早已失了平日雍容。她声声泣血,指控我如何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生下野种,妄图混淆侯府血脉,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她反复磕头:“陛下明鉴!此等贱婢,
其心可诛!若不严惩,天家颜面何存!侯府颜面何存!”定北侯跪在一旁,脸色铁青,
嘴唇紧抿,几次想开口,却在瞥见龙椅上那模糊的身影时,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只是不时地,
用那种复杂至极的眼神,看向安静跪在我身边的孩子们。朝臣们低语嗡嗡,
各种探究、鄙夷、看戏的目光织成一张网,笼罩下来。龙椅上的天子一直沉默着,冕旒遮面,
看不清神情。直到王妃哭诉得声嘶力竭,伏地不起,那高高在上的目光才缓缓移到我身上。
“凌氏,”天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大殿中回荡,“王妃所言,你有何辩解?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对着御座叩首下去,额头触及冰冷光滑的金砖。然后,我直起身。在无数道视线中,慢慢地,
卷起了左臂的衣袖。一段白皙的小臂***出来,殿外透入的天光落在上面。以及,
那雪白肌肤之上,一点殷红如血的守宫砂。鲜明刺目。周遭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王妃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我的手臂,
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定北侯的呼吸骤然粗重,脸上血色尽褪,像是被人当胸狠狠捅了一刀,
震惊、茫然、屈辱……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看着我手臂上那一点红,
仿佛看到了某种彻头彻尾的嘲讽。窃窃私语声轰然炸开,又迅速被无形的威压压下。
我放下衣袖,遮住那一点惊世骇俗的朱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大殿,
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缓:“王妃娘娘,”我转向那瘫软在地、魂飞魄散的女人,“妾,
从未说过,孩子们是侯爷的。”死寂。比方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王妃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僵滞地转动,一点点从我的手臂,移向我的脸,
再移向那几个孩子,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被身后的嬷嬷死死扶住。
定北侯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是崩塌的骇然和无法理解的震怒。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唯有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在我、孩子、侯爷、王妃以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之间来回逡巡。
那龙椅上一直沉默的天子,冕旒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我抬起头,目光越过瘫软的王妃,
越过失魂的侯爷,越过所有噤若寒蝉的朝臣。笔直地,望向那九重玉阶之上,
模糊而威严的帝王轮廓。我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唇角,牵起了一抹极淡、极微弱的弧度,
轻得像一片羽:“陛下,”我轻声问,如同耳语,却又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您说呢?
”金銮殿上,死寂如冰。5 帝王凝视那一声“您说呢?”轻飘飘的,
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无数道目光,惊骇的,探究的,难以置信的,
齐刷刷地从我身上,猛地转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冕旒轻晃,珠玉碰撞,
发出细碎清冷的声响。御座上的天子,沉默了极短的一瞬。那沉默却重逾千斤,
压得人喘不过气。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前倾了倾身,
冕旒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十二道玉旒,落在我身上,沉静,幽深,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威严。他没有看我臂上那点刺目的守宫砂,
也没有看瘫软如泥的王妃或面无人色的定北侯。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我身后,
被嬷嬷们护着的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身上。
他的视线在那最大的、眉眼酷似定北侯的男孩脸上停留了一瞬,
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随即缓缓扫过其他几个孩子。
最小的女儿在奶娘怀里咿呀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天子的唇角,
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响彻大殿:“凌氏。”我伏下身去:“民女在。”“抬起头来。”我依言抬头,
迎上那双重瞳。深邃,威仪,看不出情绪,却仿佛能吞噬一切。6 风雨夜秘“五年前,
京郊皇觉寺,朕微服祈福,夜宿后山禅院。”天子的声音不疾不徐,
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那一夜,风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