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成。意识回笼的瞬间,窒息的痛苦和冰冷的水草触感还残留在记忆里,可鼻尖萦绕的,
却是浓郁到近乎凝滞的沉香。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古色古香的拔步床,
头顶悬着一顶半旧的青色纱帐。身上盖的也不是医院的白被子,而是触感细腻的丝绸锦被。
这是哪?拍古装剧的片场?我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酸软得像是被拆了重装。环顾四周,
这间卧房布置得雅致,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死气。每一样家具都像是蒙了尘,
光线从雕花木窗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只画了背影,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奇怪的是,这幅画只完成了一半,女子的裙摆处,还留着大片的空白,像是画师画到一半,
便再也无心动笔。“夫人!您醒了!”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水盆冲进来,看到我坐着,
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她也顾不上,几步扑到床边,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太好了,夫人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三天了,
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夫人?奴婢?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头痛欲裂,我下意识地扶住额头,强忍着眩晕。
“小桃?”我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它就那么自然地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被叫做小桃的丫鬟哭得更凶了,连连点头:“是奴婢,是奴婢!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不用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只是……有点渴。”小桃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一边倒水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夫人您可算醒了,将军他……”她话说到一半,
又猛地刹住,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把水杯递过来,“您不知道,将军府里规矩多,
您以后可千万要当心,少说话,多听命,别再……”她没说下去,但我懂了。这是在提醒我,
也是在警告我。看来,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日子过得并不舒心。我接过水杯,
指尖的温度告诉我这不是梦。我,林小满,一个普通的社畜,在公司团建时失足落水,
醒来后,竟然穿成了一位将军夫人。这身份听起来尊贵,可看小桃这战战兢兢的样子,
还有这卧房里沉闷压抑的气氛,恐怕是个烫手山芋。喝完水,我借口身上黏腻,
想换身干净衣服,把小桃支了出去。等房门关上,我立刻从床上下来,
开始在这个房间里翻找。直觉告诉我,原主“昏迷”得不简单。一个年轻的将军夫人,
怎么会无缘无故昏迷三天?我以整理衣物为借口,打开了那只散发着樟木香气的衣柜。
里面的衣服不多,款式也素净,完全不像一个将军夫人该有的排场。我一件件地摸过去,
试图从这些旧物中找到一些线索。最终,我的手在床头的雕花木板上停了下来。
这里的花纹似乎有一丝松动。我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床头内侧竟然弹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暗格。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伸手进去,
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信纸已经泛黄,边角都起了毛边,显然被主人摩挲过无数次。我颤抖着手展开信纸,
一行清秀却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字迹映入眼帘。“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没有称谓,
也没有落款。但这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我人傻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这是一封遗书!原主沈昭昭,根本不是昏迷,她是投湖自尽!
只是命大,被人救了上来,然后便宜了我这个来自异世的孤魂。我捏着信纸,
一时间百感交集。一个能住在将军府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绝望到写下这样一句话,
然后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将军,不爱她?“夫人,药来了。
”小桃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慌忙将信纸塞回袖中,
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却没来得及收回。小桃一眼就看到了我煞白的脸色,以为我是身体不适,
连忙把药碗放下,担忧地问:“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她一边说,
一边扶我回床上坐好,又体贴地在我身后垫了个靠枕,才低声劝慰道:“夫人您别多想了,
好好养身子要紧。您昏迷前,将军……将军曾来看过您。”提到那个男人,
小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我心头一动,
那个让原主绝望到自尽的男人,顾怀瑾。“他……来看我?”我装作虚弱地问道,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小桃点点头,似乎想用这个消息来安慰我,她凑近了些,
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啊,将军不仅来了,还……还亲自为您梳头呢。奴婢想搭把手,
将军都没让。”什么?我彻底愣住了。一个不爱自己妻子的男人,
会在她投湖被救、人事不省的时候,亲自为她梳头?这情节不对啊。按照原主的遗书来看,
顾怀瑾应该是个对我厌恶至极的冷酷渣男。怎么到了小桃嘴里,反倒成了个情深款款的形象?
这深情,未免太假了点。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怀瑾这么做,
是为了在下人面前维持夫妻和睦的假象?还是说,这背后另有我不知道的隐情?我端起药碗,
浓重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却还是一口口喝了下去。现在,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喝完药,嘴里苦得发涩,小桃又递上一颗蜜饯。我含着蜜饯,
状似不经意地问:“小桃,我……我昏睡了几天,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将军他……平日里对我好吗?”小桃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眼神躲闪:“这个……夫人您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将军他也……他也沉默寡言,军务繁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跟没说一样。我换了个问法:“那他……经常来我房里吗?
”小桃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将军……大多时候都歇在书房。”果然。分居,
冷暴力。这才是原主绝望的根源。那个所谓的“亲自梳头”,恐怕只是一场虚情假意的表演。
我心里冷笑一声,刚想结束这个话题,小桃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过将军虽然不常来,但他书房里,也挂着一幅画。”“画?
”“嗯,”小桃点头,“也是一幅红裙女子的背影画,跟您房里这幅很像,
只是那幅画……好像有三年都没动过笔了。”一瞬间,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又一幅红裙背影画?也在顾怀瑾的书房?三年都没动过笔?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下意识地抬头,再次看向墙上那幅未完成的画。单薄的背影,火红的裙摆,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和执拗。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小桃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湖里激起千层浪。两幅画,一个沉默的将军,一个绝望的妻子。
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闭上眼,
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躲在巨大的屏风后面,偷偷看着院中那个正在练枪的挺拔身影,
目光里是藏不住的爱慕与羞怯。一个灯下的女子,正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一个护心符,
针脚细密,满含心意。她趁着他熟睡,偷偷将护心符塞进了他即将出征的铠甲衣襟里。
一个混乱的战场,箭雨纷飞。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扑到他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
为他挡下了那支淬了毒的冷箭……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我终于明白了。原主沈昭昭,不是不爱顾怀瑾,
也不是爱得卑微。她是爱得太深,太隐忍,太骄傲。她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付出着一切,
却固执地认为,他从未爱过她。她为他挡箭,为他缝制护心符,为他默默守候。
可她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而顾怀瑾呢?他书房里那幅停了三年的画,
是不是就是从她为他挡箭那年开始停下的?他每晚睡在书房,是真的厌恶她,
还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惩罚自己,或者……怀念着什么?遗书上那句“我知道你从未爱我”,
不是一句怨怼,而是一句绝望的自我认定。这个傻姑娘。她到死都不知道,她所以为的单恋,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双向的奔赴,只是他们两个,都用了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
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不行,我不能让真相就这么被掩埋。我不能让沈昭昭这份深沉的爱,
随着她的死,变成一个无人知晓的笑话。我要查清楚,顾怀瑾到底在想什么。
我要替那个傻姑娘,问出她到死都没能问出口的话。更要替她说出那句,
她到死都没能说出口的——“我其实,很爱你。”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
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深吸一口气,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想要解开这个谜团,
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顾怀瑾的书房,和他那幅停了三年的画。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明和坚定。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他的书房。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
我都要闯一闯。为了沈昭昭,也为了重获新生的我自己。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惺忪的睡眼,
以整理书房为名,堂而皇之地踏入了顾怀瑾的禁地。府里的人都知道,
将军的书房从不许人随意进出,连打扫都得是他亲自看着。
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夫人自然成了唯一的例外。推开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一股清冷的墨香混杂着淡淡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辙,冷静,克制,
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书房的陈设一如其主,简单到近乎肃杀。除了满墙的书籍,
便只有一张宽大的书案。我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书案上的东西吸引了。一封摊开的信纸,
只写了三个字,力透纸背,笔画却带着一丝不寻常的凌乱与挣扎。“我错了。”就这三个字,
再无下文。旁边墨迹干涸的砚台和随意搁置的狼毫,
无声地诉说着书写者当时内心的惊涛骇浪。我错了?他错在哪了?错在三年前冷眼旁观,
错在不信原主的清白,还是错在我“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桩他极不情愿的婚事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在受苦?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闷闷地疼。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书案的另一侧。那里,正对着墙上那幅原主的红裙画像,
静静地躺着一支发簪。那是一支极为朴素的银质梅花簪,簪头的小梅花已经有些发黑,
样式也早已过时。可我只看了一眼,心脏就漏跳了一拍。这支发簪我认得。或者说,
是原主记忆深处最珍视的东西。这是她当年待字闺中时,缠着她那位将军父亲,
用第一次领到的军饷为她打的。她爱若珍宝,几乎日日佩戴,直到出嫁前夕,
才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妆奁最底层。她曾以为,嫁给心上人,便会有更珍贵的首饰,
更美满的生活。可谁知,那竟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的终点。
一支被她遗忘在嫁妆箱底的旧发簪,如今却被顾怀瑾摆在书案上,日日对着她的画像。
这其中的讽刺与悲凉,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
我压下心头的翻涌,开始状似无意地打量整个书房。我的目标很明确,
我要找到更多关于他和原主过往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书架最里侧,一排兵法典籍的后面,
我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凸起。抽出来一看,是个带了铜锁的牛皮日志本。锁是虚掩的,
一拨就开。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字迹是顾怀瑾的,遒劲有力,
一笔一划都透着军人的铁血。可记录的内容,却与铁血毫不相干。“今日,又是一言未发。
她坐在窗边,看了一下午的雨,却不曾看我一眼。我知她心中怨我,可圣命难违,非我所愿。
”“送去的补品,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小桃说,夫人说她没胃口。她总是有各种理由,
避开我,拒绝我。我总以为,她是不愿亲近我。”“她绣的荷包,给了陈默。
军中人人皆知陈默心悦于她,她难道不知?我问她,她只淡淡一句‘不过是寻常谢礼’。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我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
仿佛能感受到他下笔时每一分的隐忍与刺痛。原来,原主那些出于少女娇羞与误会的疏离,
在他眼中,竟都成了不愿亲近、心有所属的铁证。翻到后面,
日记的记录时间已经是我“死”后了。“他们都说,她是为家族蒙羞,无颜求生。
可我看着她的牌位,却只想起她穿着嫁衣,被强行塞进花轿时,那双倔强又泛红的眼睛。
我曾以为她不爱我,如今才知,是我不懂她。”“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最后这一句,与书案上那未写完的信,遥相呼应。“啪嗒”一声,一滴水珠落在纸页上,
迅速晕开一小团墨迹。我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原来,
他的自责与悔恨,并非从我“复生”后才开始。早在这三年里的无数个日夜,
他就已经独自一人,在无尽的黑暗中反复咀嚼着这份迟来的醒悟。“夫人?
”小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慌忙合上日记,胡乱抹了把脸。“午膳备好了,
将军让奴婢给您送来。”她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我通红的眼圈,动作一顿,
随即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夫人,您别难过了。将军他……心里是有您的。
”我没有作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小桃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凑到我耳边,
用气音说道:“您走了以后,将军每晚都会在书房待到深夜。奴婢有一次起夜,路过书房,
亲耳听到……听到将军对着您的牌位,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我的心,
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砸得粉碎。原主的“不爱”,竟成了顾怀瑾长达三年的梦魇。
而他那句说不出口的“对不起”,又何尝不是原主至死都未能等到的奢望?
这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午后,我没什么胃口,便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试图消化这过于庞大的信息量。没想到,却在花园的拱桥上,迎面遇上了陈默。
他是顾怀瑾的副将,也是原主记忆中,那个曾对她流露过爱慕之情的男人。他见到我,
先是一愣,随即恭敬地行礼:“夫人。”我点了点头,正欲错身而过,
他却突然开口叫住了我。“夫人,”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
“您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大病一场,
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性子变了些,也不足为奇。”陈默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解释,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惋含,又像是悲伤:“夫人,你还记得那日战场上的事吗?
”战场?原主不是在府中病逝的吗?我脑中警铃大作,只能含糊其辞:“有些印象,
但……很模糊了。”陈默听了我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
饱含着一种我读不懂的沉重。他转过头,望向远方,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其实,
那天如果不是您,死的人,就是将军。”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只听他继续说道:“当时乱军之中,一支淬了毒的冷箭直奔将军后心而来,谁都没有发现。
只有您,您当时离得那么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你当时喊的是‘怀瑾小心’,然后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
为将军挡下了那支毒箭。”怀瑾……小心……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原主不是病死的,她是……她是为顾怀瑾挡箭而死!她临死前叫的,不是冷冰冰的“将军”,
而是他最亲密的字,“怀瑾”。那份被我找到的所谓“遗书”,上面写着“此生缘浅,
不怨不悔”,根本不是什么绝望的遗言,而是一个女子在奔赴死亡前,
留给心上人最后的温柔!一个巨大的疑问在我心中轰然炸开:顾怀瑾,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那个他误会了三年、冷落了三年的妻子,是拼了性命,死在了爱他的路上?
如果他知道,为何这三年来,整个将军府都对此讳莫如深,只当她因病去世?
如果他不知道……那又是何等的残忍!我必须去问他!我必须让他知道真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我攥紧了袖中的那封信,胸口的心跳声如同战鼓。
夜色渐深,我辗转反侧,终究无法入眠。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中盘旋。
那本写满悔恨的日记,小桃口中夜夜的忏悔,还有陈默揭开的,那血淋淋的真相。
我悄悄起身,从枕下摸出那封被我藏起来的原主绝笔信,打算趁着夜深人静,
将它放回顾怀瑾的书房。或许,让他自己发现,才是最好的方式。可当我掀开枕头的那一刻,
我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枕头下,除了我藏的信,还多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
与那本日志上的一模一样,苍劲,却又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她若知我心意,定不愿我如此。”我的心,在寂静的深夜里,狠狠地一颤。
他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知道我动了他的东西?还是……他已经看穿了,
我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她?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却觉得它有千斤重。窗外月光如水,
将我的身影拉得细长。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封原主的信,又看了一眼顾怀瑾留下的字条。
两个人的笔迹,两段错位的心事,横亘在我和那个沉睡在过往的男人之间。这一夜,
注定无眠。我坐在床沿,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信,
信纸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那是原主的绝笔信,
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最滚烫的告白。我揣了太久,
久到几乎要忘了它原本的模样。我曾无数次想过,就这样让这个秘密烂在心底,
让我顶着林小满的身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可每当夜深人静,
看着顾怀瑾那双被思念和悔恨填满的眼睛,看着他用酒精和工作麻痹自己,
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窃贼。我偷走了原主的人生,现在,
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用生命去爱的人,被一个虚假的幻影折磨至死吗?不,我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推开了那扇厚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
书房里一如既往地昏暗,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光晕将顾怀瑾笼罩其中。他正伏在案上,
似乎在看文件,可我分明看到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浓重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的药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我时,掠过一丝不易察 જગ的波澜,
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捏紧了那封信,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那份压抑已久的情绪尽数倾泻而出:“顾怀瑾,
你明明知道她爱你,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让他那张原本俊朗非凡的脸显得愈发憔悴。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我看不懂的悲哀,
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丝……了然。他没有回答,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令人窒息。
我心一横,索性撕开了最后一层伪装,声音压得极低,
却字字清晰:“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她?”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我害怕他的答案,又渴望他的答案。如果他知道,
那我这些日子的陪伴算什么?一个笑话吗?一个供他凭吊亡妻的、有温度的赝品?
空气仿佛凝固了。良久,顾怀瑾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我知道。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他看着我震惊到失语的表情,眼神里那抹悲哀更浓了。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你刚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眼神不一样,
她看我时,眼里有光,而你……只有戒备和疏离。你说话的语气,你拿筷子的手势,
你所有的小动作,都不一样。”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看穿了我这个来自异世的孤魂。
那他为什么……“但她若在世,”顾怀瑾的声音陡然变得沉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心脏,“定不会让我活成如今这副鬼模样。”话音刚落,
他剧烈地侧过头,发出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我眼睁睁地看着一缕殷红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