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奥美广告公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盛夏的阳光，将整栋大楼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块。
走廊里，中央空调的冷风带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流动。
林未站在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外，
第三次整理裙摆——那是她特意为今天准备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剪裁利落，衬得她身形挺拔，
却掩不住指尖微微的凉意。今天是首席创意总监职位的最终轮面试。三个月来，
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案例库里，
从奥美近十年的经典campaign到全球新锐广告人的创意提案，
笔记攒了满满三个活页本。离婚时签下的协议里，女儿暖暖的抚养费随着通胀逐年递增，
而她现在任职的小公司，薪水早已跟不上开销。更重要的是，
她需要一个证明——向那个五年前轻描淡写说出“我们不适合”的男人证明，离开他，
林未不仅活得下去，还能活得更出色。会议室的门被秘书推开，
带着职业微笑提醒：“林小姐，里面准备好了。”林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巨大的落地窗将陆家嘴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画，东方明珠的尖顶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长桌两侧坐着五位高管，
—市场部总监、人力资源总监、亚太区创意副总监……目光最终落在长桌尽头的男人身上时，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跳。江辰。他穿着炭灰色的意大利手工西装，
领带是低调的暗纹真丝，衬得脖颈线条利落而性感。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当年的青涩，
眉骨的弧度更显锐利，下颌线绷得紧实，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此刻正平静地落在她的简历上，仿佛只是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怎么会是他？
招聘信息上明明写着新任执行总裁是前麦肯锡的合伙人，一个名叫皮埃尔的法国人。
林未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她记得他离开时的样子，
也是这样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推过来，
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林未，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林小姐，请坐。
”人力资源总监张敏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是圈内有名的“铁娘子”，
此刻却难得带着温和的笑意。林未走到空位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裙摆渗进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是来面试的，
不是来回忆往事的。五年了，她从那个围着灶台转的家庭主妇，变成能独立提案的广告人，
靠的不是眼泪，是咬牙硬撑的韧劲。面试流程按部就班地展开。自我介绍时，
她刻意略过了在江辰公司担任行政助理的那段经历，
只说毕业后从事广告文案工作；讲解过往案例时，她挑了两个最能体现策略思维的提案，
从用户洞察到媒介投放逻辑，条理清晰。对面的高管们频频点头，
张敏甚至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直到江辰开口。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墨，
直直地撞进林未的眼底。“林小姐的履历很精彩。”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低沉，
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沉稳，“但我有个疑问。作为一位单身母亲，
你如何保证能全身心投入需要24小时待命的创意总监工作？据我所知，你的女儿才四岁。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创意副总监马克的眉毛挑了挑，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越界。
林未的指尖在桌下蜷缩起来。他果然调查过她。是想借此羞辱她，还是单纯地质疑她的能力？
她想起离婚后最艰难的日子，抱着发高烧的暖暖在医院走廊排队，
手机还在不断弹出客户催稿的消息。那时她怎么撑过来的？
靠的就是把眼泪咽进肚子里的狠劲。“江总的问题很实际。”林未迎上他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但我认为，正是母亲的身份，让我学会了高效管理时间。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孩子做早餐，送她去幼儿园后开始工作，
晚上哄睡后继续加班——这种节奏，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专注’二字的重量。”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桌上的案例册，语气愈发坚定：“至于投入度，我想我的作品集已经说明了一切。
奥美需要的是能为品牌创造价值的创意人，不是需要依附公司喘息的弱者。我的私人生活，
从来不是拖后腿的理由。”江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没再追问，
只是低头在评估表上写着什么。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面试结束后，林未几乎是逃着走出会议室的。电梯下行时，
她看着镜面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很荒谬。五年前，她是他的妻子，
站在他身后；五年后，她站在他面前，却成了需要被审视的下属。电梯门打开的瞬间，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语音，带着焦急的语气：“暖暖妈妈，
暖暖刚才午睡起来咳嗽得厉害，额头也有点烫，您方便的话尽快来接她吧？
”林未的心猛地揪紧，所有的难堪和愤怒瞬间被担忧取代。她抓起包就往门口跑，
拦出租车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02出租车穿梭在拥堵的车流里，
林未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回到五年前。那时她刚从广告系毕业，
对未来充满憧憬，却在江辰一句“我养你”里，心甘情愿地收起了作品集。
他那时在投行做分析师，忙得脚不沾地，她就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算着时间炖好汤，
等他凌晨拖着一身酒气回家。朋友都笑她傻，放着大好前程不去闯，偏偏要做“金丝雀”。
她却觉得，能守着一盏灯等他回来，就是最大的幸福。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他升了副总裁之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的香水味换了一茬又一茬。
她小心翼翼地问起，他总是皱着眉说：“应酬需要，你别多想。”后来，
他连解释都懒得给了，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条冰冷的河。
她不是没想过重新工作。有次她偷偷投了几家广告公司，收到面试通知那天，
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他却在饭桌上宣布，要被派去纽约总部轮岗三年。
“你跟我一起去？”他头也不抬地问，语气像是在讨论周末去哪里吃饭。林未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陌生。“我想留在上海，找份工作。”她鼓起勇气说。
江辰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随即是不耐：“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
纽约的生活成本高，你去了也未必适应。”“我不是为了钱。”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学了四年广告，不想就这么浪费了。”“林未，”他放下筷子，语气冷了下来，
“我们结婚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在家照顾我，我安心拼事业。现在反悔了？
”那晚的争吵无疾而终。他摔门进了书房，她在客厅坐了一夜，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梦想，不过是“反悔”。真正让她心死的，是那个雨夜。
他手机落在客厅，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短信：“辰，今晚的项链很喜欢，
下次还陪我去挑好不好？”发信人备注是“李总”，但那语气里的亲昵，傻子都看得出来。
她拿着手机冲进书房时，他正在视频会议。看到她通红的眼睛，他愣了一下，匆匆结束会议。
“你什么意思？”她把手机摔在他面前，手止不住地抖。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会解释，会道歉。可他只是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又疏离：“林未，
我们分开吧。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了。”“不适合？”她笑出了眼泪，“江辰，
你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适合的？是从你升职开始，还是从你认识那个‘李总’开始？
”他没回答，只是起身去拿纸笔，写下离婚协议。“财产我会分你一半，足够你生活。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明天去纽约，手续让律师跟你对接。”他走的那天，
上海下着大雨。她站在阳台，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雨幕里，手里攥着一张刚拿到的孕检单，
上面的“阳性”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终究没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离婚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难一百倍。孕期反应严重，她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生产那天，她一个人躺在产房里，听着隔壁产妇家人的欢呼，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护士进来查房，看到她空荡荡的家属椅，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先生呢？”她扯了扯嘴角，
说：“他出差了。”暖暖出生后，她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突然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为了给孩子挣奶粉钱，她去小广告公司做文案，薪水微薄，却要经常加班。
有次她赶方案到凌晨，暖暖突然发起高烧，她背着孩子跑了三家医院，才等到急诊号。
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撑不下去了。
可暖暖抓住她手指的那一刻，她又咬着牙站了起来。这个孩子，是她在那段失败婚姻里，
唯一的光。出租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林未付了钱，一路小跑进去。教室门口，
暖暖正趴在桌子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到她进来，
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妈……”“宝贝，妈妈来了。”林未抱起女儿，
摸到她滚烫的额头，心疼得不行。老师递过来退烧药：“刚才给她量了体温，38度5，
已经喂过一次药了。”“谢谢您，王老师。”林未道谢后，抱着暖暖往医院赶。
小家伙趴在她肩膀上，小声咳嗽着：“妈妈，我是不是生病了？”“没事的，我们去看医生，
很快就好了。”林未吻了吻女儿柔软的头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03医院输液室里，暖暖躺在林未怀里，小手抓着她的衣角，眼睛半睁半闭。
护士扎针的时候，她没哭，只是皱着小眉头，小声说：“阿姨轻点。
”林未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鼻子一酸。这孩子，总是这么乖，乖得让人心疼。
有次她带暖暖去公园，看到别的小朋友骑在爸爸脖子上，暖暖小声问：“妈妈，
爸爸去哪里了？”她当时愣了一下，笑着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等暖暖长大了，
他就回来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江辰去纽约后，
就彻底断了联系。她换了手机号，搬了家，刻意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痕迹。她以为，
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交集。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林未走到走廊接起，
那边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请问是林未小姐吗？我是奥美人力资源部的，
恭喜您通过面试，首席创意总监的职位是您的了。offer已经发到您邮箱，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入职？”林未愣住了。通过了？在江辰是执行总裁的情况下？“林小姐？
”“……我知道了，谢谢。我会尽快回复。”她挂了电话，心乱如麻。奥美是广告人的殿堂，
这个职位能让她的事业上一个大台阶，也能给暖暖更好的生活。可一想到要每天面对江辰，
她就觉得窒息。“妈妈。”暖暖在里面叫她。林未走回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好些了吗？
”暖暖点点头，小手摸着她的脸：“妈妈，你不开心吗？”“没有啊。”林未勉强笑了笑，
“妈妈是在想，以后要更努力工作，给暖暖买大房子住。”“不要大房子。”暖暖摇摇头，
小奶音软软的，“我要妈妈每天陪我睡觉。”林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眼眶瞬间红了。她抱着女儿，在心里做了决定。为了暖暖，她不能退缩。至于江辰，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公私分明，总有办法应对。输完液已经是傍晚，
林未抱着暖暖走出医院，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暖暖突然指着远处：“妈妈，
那个叔叔在看我们。”林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跳。不远处的停车场里，
一辆黑色的宾利旁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江辰。他穿着上午那身西装，手里拿着手机，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们身上。暖暖挣扎着要下来，林未按住她，转身就走。
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这个男人，至少现在不想。“林未。”江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林未脚步没停，走得更快了。可他几步就追了上来，
挡在她们面前。“暖暖病了？”他的目光落在暖暖的脸上，眉头皱了起来。“与你无关。
”林未冷冷地说，想绕开他。“我送你们回去。”他侧身拦住她，语气不容置疑。“不用了。
”林未抱紧暖暖，“江总日理万机，就不劳费心了。”“妈妈，他是谁呀？
”暖暖好奇地看着江辰，大眼睛眨了眨。江辰的目光柔和下来，蹲下身，想摸摸暖暖的头，
却被林未避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随即恢复了平静：“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哦。”暖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咳嗽了几声。江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孩子病得厉害，这里不好打车。上车吧，
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林未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抱着暖暖上了车，刻意坐在后排，和江辰保持距离。车里很安静，
只有暖暖的呼吸声。江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们好几次，欲言又止。林未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到了小区门口，林未抱着暖暖就要下车，
江辰突然开口：“入职手续尽快办吧，下周一有个重要的会，需要你参加。”林未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