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叫得像打雷，一阵紧过一阵。
楚无夜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感觉胃里像有只手在狠狠攥着，拧着，比蚀灵散的毒发作起来还磨人。
那点本源灵气能吊命，却挡不住最原始的饥饿。
“听到啦听到啦！”
光球小债在他眼前不耐烦地上下浮动，“饿死鬼投胎嘛你？
赶紧的呀，去找那个老黄，听他叨叨十分钟，完事了说不定就有办法填肚子了呢！”
楚无夜喘匀了几口气，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身体依旧虚弱，但比起之前动弹不得，己经好了太多。
他看了一眼床头那块依旧不起眼的残玉，迈步朝杂役房外走去。
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
杂役区没什么像样的照明，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挂在廊下，在夜风里摇摇晃晃，投下鬼影般的光斑。
空气里飘着大锅饭菜的味道，不算好闻，主要是粗粮和烂菜叶混煮的味儿，但对此刻的楚无夜来说，这味道勾得他肚子叫得更凶了。
其他杂役弟子三三两两地蹲在屋檐下捧着碗扒饭，看到楚无夜走出来，都投来或好奇或冷漠或带着恶意的目光。
王霸刚才摔门而去的动静不小，很多人都知道他又去找楚无夜麻烦了，没想到楚无夜居然还能自己走出来。
楚无夜没理会这些目光，视线在昏暗的院子里扫了一圈，很快就在最角落的一个石墩子那儿，看到了一个佝偻着的身影。
老黄。
他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正慢吞吞地吃着里面看不出内容的糊糊。
他吃得极其专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楚无夜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站定。
老黄似乎没察觉，依旧小口小口地吃着。
“黄老。”
楚无夜开口，声音因为饥饿和虚弱有些发飘。
老黄动作顿了一下，慢悠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看了楚无夜一眼，又低下头去，含混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就没下文了，继续吃他的糊糊。
楚无夜：“……”小债在他脑子里急得跳脚：“说话呀！
让他抱怨！
快引导他！
不然十分钟怎么开始算？”
楚无夜沉默了一下。
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更别说主动引导别人抱怨了。
他看着老黄那副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前世在底层挣扎时，那种无人倾听、也无人在意的憋闷。
他索性也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就安静地坐着，看着远处那些吃饭说笑的杂役弟子。
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老黄咀嚼的动作又停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小债快要忍不住再次催促的时候，老黄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今天的糊糊……又稀了点儿，掺的麸皮比昨天多。”
楚无夜微微一怔，立刻接话：“嗯，是有点稀。”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老黄又嘟囔起来，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长久不与人交流的含混：“灶房那帮杀才，克扣得越来越狠了……说是宗门拨下来的灵谷，到我们嘴里，就剩这点玩意儿……灵谷？”
楚无夜捕捉到这个词。
“哼，说是那么说呗。”
老黄嗤笑一声，带着点麻木的嘲讽，“好东西哪轮得到我们这些没用的老家伙和……你这种废人？”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楚无夜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听着。
“想当年……老子刚进宗的时候，杂役饭也不是这个味儿……”老黄的声音飘忽起来，似乎陷入了一点模糊的回忆里，但很快又落回现实，“唉，人老啦，不中用啦，能有一口吃的吊着命，就不错啦……”他开始絮絮叨叨，抱怨的内容杂乱无章。
从饭菜越来越差，抱怨到冬天发的棉衣薄得像纸；从管事的刻薄寡恩，抱怨到同屋的弟子晚上打呼噜太响；从后山砍柴的活儿太重，抱怨到天气越来越冷，他那老寒腿又开始疼了……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冤屈，全是些鸡毛蒜皮、琐碎又真实的艰辛。
楚无夜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他停顿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小债的光球安静下来，悬浮在一旁，似乎也在好奇地“听”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无夜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但他强忍着，注意力集中在老黄的絮叨上。
终于，老黄抱怨完了天气，又抱怨了一遍糊糊太难吃，然后停了下来，慢吞吞地把碗底最后一点糊糊刮干净，送进嘴里。
他咂咂嘴，浑浊的眼睛看向楚无夜，似乎有些奇怪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在这里听自己啰嗦了这么久。
就在这时——债务‘倾听的请求’己完成。
偿债奖励发放：技艺‘基础灵植感知（入门）’；老黄的好感度大幅提升。
系统的提示闪过。
同时，一股奇特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涌入楚无夜的脑海。
他感觉自己的感知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周围那些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的杂草，在他眼里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而老黄看他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漠然，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
“小子，”老黄站起身，佝偻着腰，把破碗揣进怀里，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嘟囔了一句，“后山靠西边那片乱石坡底下，晚上有时候能摸到几个‘地薯’，那玩意儿没毒，烤熟了能吃，顶饿。”
说完，他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慢悠悠地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
楚无夜愣在原地。
地薯？
能吃？
“哇！
看到没看到没！”
小债一下子又活跃起来，光球兴奋地绕着楚无夜转圈，“奖励来了吧！
灵植感知！
虽然只是入门，但找吃的肯定好用！
还有那老头，告诉你哪里有吃的了！
快走快走！
去后山！”
饥饿感如同火烧。
楚无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根据老黄指的方向，拖着依旧虚弱的身體，朝着后山走去。
夜色浓重，后山的路并不好走。
但拥有了“基础灵植感知”后，楚无夜发现自己在黑暗中辨认植物变得容易了许多。
哪些草带刺，哪些藤绊脚，他都能提前隐约感知到，避开它们。
这能力用来赶路和找吃的，确实实用。
他一路摸索，终于找到了老黄说的那片乱石坡。
这里更加偏僻，杂草丛生。
他凝神感知，果然在几块大石头下面的泥土里，感知到了一点微弱的、带着些许饱满生机的能量反应。
就是这里了！
他蹲下身，用手开始挖掘。
泥土碎石磨得他手指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
挖了没多久，指尖就触碰到几个硬硬的、块茎状的东西。
他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刨了出来。
一共三个，拳头大小，外表土褐色，其貌不扬，看上去确实像老黄说的“地薯”。
强烈的饥饿感催促着他。
他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地方，捡来一些干枯的树枝落叶，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点燃了一小堆篝火。
把地薯扔进火堆里烤着，他坐在旁边，看着跳跃的火光，感受着久违的暖意，肚子里饿得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就在地薯快要烤熟，散发出一阵阵诱人香气时——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低沉压抑的喘息声。
楚无夜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去。
黑暗中，两点幽幽的绿光，正从灌木丛的缝隙里死死地盯着他，以及火堆里那三个即将烤熟的地薯。
是野兽！
而且听那喘息声，个头绝对不小！
楚无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现在这状态，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那黑暗中的生物，似乎按捺不住食物的诱惑，低吼了一声，开始缓缓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