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被剖开灵骨的位置又开始灼痛,就像有人把滚烫的岩浆灌进我的骨髓。
"阿宁,这具天缺之体注定要终结仙魔浩劫。
"玄霄的白玉剑抵在我后心,语气温柔如初见时教我挽剑花的样子,"你看,连你的血都在呼应封魔印。
"我盯着冰面上倒映的漫天星斗,那些被仙盟称为"天轨"的光点正在剧烈颤动。
前世我就是信了这番说辞,任由他剜出灵骨镇在阵眼,却不知这血阵要祭的根本不是魔气,而是我天生剑魂。
喉间腥甜翻涌,我忽然笑起来。
被囚禁在诛魔阵的三百年,足够我看清那些藏在星轨背后的肮脏算计。
天缺之体不过是他们编造的谎言,真正需要被抹杀的是我窥见天道裂痕的眼睛。
"师兄。
"我慢慢转动脖颈,任由剑锋在肩头割开深可见骨的血口,"你可听过涅槃经第七卷?"玄霄瞳孔骤缩,手中剑诀微滞。
就是现在!我猛地将掌心浸透鲜血的冰棱拍向心口,九百年前在无涯海秘境得到的残卷符文骤然亮起。
天地间响起清越凤鸣,封魔台下镇压的业火冲破冰层,将我的身影吞没。
再次睁开眼时,檐角铜铃正被春风吹得叮咚作响。
我盯着素白帐顶怔忡许久,直到门外传来杂役弟子的交谈声:"听说新入门的慕师姐在洗月峰昏倒了?"指甲掐进掌心,疼痛真实得令人战栗。
我竟重生回了刚拜入九嶷山那日,此刻玄霄应当正在碎星渊除魔——前世让我情根深种的那场"意外"相救,还要等三个月。
"慕师姐,药熬好了。
"木门吱呀推开,端着药碗的小姑娘额角有道新鲜擦伤。
我心脏猛地揪紧,这是后来为替我求情被罚跪雪地的晚晚,此刻还是个洒扫丫头。
"你过来。
"我示意她靠近,指尖凝起微不可察的灵光拂过那道伤口。
晚晚惊讶地摸着自己光洁的额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林间小鹿。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成为威胁我的软肋。
悬天阶试炼这日,我故意打翻测灵石。
当执法长老皱眉宣布"根骨平平"时,藏在人群中的林清霜果然露出失望神色。
这位前世撺掇我去取冰魄剑的"好姐妹",此刻怕是正在懊恼算计落空。
在修仙界,踏入那座古老而神秘的试炼峰,是每一位心怀壮志的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机缘。
陡峭的石阶蜿蜒而上,仿佛要将凡人的身躯与意志一同锤炼升华。
云雾缭绕间,偶尔露出的嶙峋怪石,宛如远古巨兽的獠牙,俯瞰着前来试炼的芸芸众生。
我,慕宁,怀揣着重生的隐秘与对往昔仇恨的执念,一步一步踏上这九百级石阶。
每一步都似踏在命运的薄冰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我踏上第九百级石阶,佯装体力不支准备装晕之时,变故陡生。
整座试炼峰像是被远古巨兽从沉睡中激怒,突然地动山摇起来。
山体剧烈颤抖,石阶上的碎石纷纷滚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是大地的咆哮。
云海在疯狂翻涌间,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光芒。
那光芒炽热而耀眼,竟不是前世那柄透着彻骨寒意的冰魄剑,而是通体赤红如血的朱雀翎。
它似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化作一道绚烂的流光,直直没入我的眉心。
那一瞬间,一股陌生而磅礴的灵力,如汹涌的潮水般在我的经脉中奔涌肆虐,仿佛要将我这具凡躯撑爆。
“天枢剑认主!”掌门那一向沉稳的声音,此刻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仿佛瞧见了千年难遇的奇迹。
“千年了……竟真有弟子能唤醒初代掌门的本命灵剑!”他的话语在这狂风呼啸的试炼峰上回荡,带着一丝敬畏,一丝狂喜。
感受着经脉中那股横冲直撞的陌生灵力,我忽然想起《涅槃经》最后那行几近模糊的小字:逆命者,天改之。
朱雀翎在丹田处灼烧的剧痛,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被剜灵骨的那夜。
那夜,问剑阁内冰冷的地砖似要将我的灵魂冻结。
我屈辱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掌门拿着窥天镜,缓缓扫过我的灵台。
青铜镜面中,映出我眉心那道如火焰般跳跃的纹路——和三百年前封魔台上燃烧的业火一模一样。
“此乃大机缘。”
掌门捋着白须的手微微发抖,混浊的眼珠却泛起异样的贪婪之光,仿佛看到了一件绝世珍宝。
“从今日起,你便搬到洗月峰静修。”
他的声音故作慈爱,却藏不住那股深深的算计。
我低垂着头,佯装出惶恐谦卑的姿态,指甲却深深掐破了掌心,恨意如毒藤般在心底疯狂蔓延。
前世,掌门说这话时,觊觎的是我那具能敏锐感应天地灵气的天缺之体。
而如今,他那贪婪的目光,***裸地落在我颈间刚刚浮现的朱雀翎印记上。
深夜,洗月峰被寒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仿若一座与世隔绝的冰窖。
我呆呆地盯着铜镜中那张十八岁的面容,那曾经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庞,如今却满是沧桑与恨意。
我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将手中的梳篦狠狠砸向镜面。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裂纹如蛛网状从额头的位置迅速蔓延开来,竟像极了我被业火焚身时破碎的魂魄。
“这么美的脸,毁了多可惜。”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男声,如鬼魅般从房梁上传来。
紧接着,墨色衣角悠悠垂落在我眼前。
我反应极快,反手就抽出枕下短刃,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然而,当我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殷红如血的泪痣,恰到好处地缀在眼尾,分明是百年后才会苏醒的魔尊沧溟!烛火在突如其来的剑气中剧烈摇晃,光影摇曳间,更添几分诡异。
他只是轻飘飘地伸出两指,便夹住了我刺出的刀刃,然后轻轻一折,那由玄铁精心锻打的匕首,便如齑粉般簌簌落下。
“小凤凰,你的杀意比洗月峰的雪还冷。”
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仿佛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我惊恐地踉跄着后退,慌乱中撞翻了妆奁,圆润的鲛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怎么可能!此刻的沧溟应当还被镇压在碎星渊最底层,暗无天日,直到仙魔大战时才会……“你在好奇封印为何提前松动?”他不紧不慢地俯身,捡起一颗鲛珠在指尖把玩着,魔气凝成的曼陀罗花在他指尖绚烂绽放,散发出阵阵妖异的香气。
“当朱雀翎划破天道结界时,有些被抹去的因果就开始复苏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
窗外忽然传来杂役弟子惊恐的惊呼,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他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眉心。
沧溟的瞳孔泛起诡谲的金色光芒,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
“比如,你重生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刹那间,一阵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狠狠撕开了记忆的封印。
那缕被我遗忘的神识,突然如惊蛰后的昆虫般苏醒。
三百年前的封魔台上,玄霄背后浮现的虚影,竟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悠然站在我面前的魔尊!白玉剑无情地穿透我心脏时,沧溟的残魂正对着我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发现了吗?”沧溟的吐息温热地拂过我耳畔,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亲爱的师兄,从来都是我的……”“慕师姐!后山有魔物!”晚晚急切的拍门声,如同一记重锤,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我急忙转头看去,再回头时,只剩满地冰晶正缓缓蒸发,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曼陀罗香,仿佛在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匆忙拉开门,小丫头满脸是血地一头跌了进来,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惊慌。
“药圃、药圃里突然冒出好多黑雾,林师姐她们被困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诡异的红雪,纷纷扬扬,如同末世的挽歌。
前世的记忆如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狠狠啃噬着我的心脏。
是了,三百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林清霜被魔气侵蚀,我不顾生死冒死取回净灵草,却因此毁了自己的根基。
而现在,朱雀翎在我袖中轻轻嗡鸣,那声音仿佛是在无情地嘲笑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命定的劫数。
当我御剑如流星般赶到药圃时,正好看见林清霜一脸狰狞地将晚晚推向魔物那血盆大口。
她腕间蛇形胎记泛着诡异的青光,魔气遇到那光芒竟如潮水般迅速退开。
“师姐救我!”林清霜瞬间换上惊恐的神色,楚楚可怜地呼救,然而袖中银针却悄无声息地刺向我的气海穴。
前世就是这根锁魂针,让我在仙盟大比中灵力尽失,沦为众人的笑柄,受尽了屈辱与嘲讽。
朱雀翎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愤怒与危险,突然爆出一声清脆的凤鸣,赤红的剑气如汹涌的火海,瞬间将银针熔成了一滩铁水。
我在林清霜错愕的目光中,如鬼魅般欺身而上,狠狠掐住她的脖颈,指尖紧紧按在那道青色胎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魔界的噬心蛊,种了有十年了吧?”她娇美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皮肤下迅速钻出青色的鳞片,整个人变得狰狞可怖。
我正要催动剑气,将她彻底诛杀,晚宵那凄惨的哭喊却从魔物堆里传了出来。
就在我分神的刹那,林清霜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森冷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慕宁,你护得住所有人吗?”三日后,我一脸平静地跪在戒律堂,听着掌门义正言辞的训斥。
“残害同门”的罪名,如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扣在了我头上。
我冷冷地盯着他腰间新换的凝魂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前世,这块玉正是用我灵骨炼制而成,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