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疑云翌日清晨,雨势渐歇,但天空依旧阴沉。
刑侦支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尤其是赵永年那张布满墨刑的脸部特写,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赵永年,52岁,未婚,独居。
‘墨韵斋’店主,主营古籍善本、文房西宝收购与拍卖,在圈内口碑不错,但也有人私下说他做生意‘太精’,喜欢压价捡漏。”
侦查员小李汇报着初步调查结果,“社会关系正在排查,暂时没发现明显的仇家。
昨晚书店提前打烊,店员九点离开,死者最后出现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在附近茶馆与人喝茶后独自返回书店。
监控显示,此后无人进出书店正门,后门有被技术开锁的痕迹。”
陈暮盯着白板上的图案,眉头紧锁。
那墨刑图案在他脑中盘旋,越来越觉得熟悉。
他自幼生长在历史学世家,祖父是著名的唐史专家,父亲也是博物馆研究员,耳濡目染之下,对古代文化符号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这个图案……”陈暮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笔点了点,“我怀疑,它并非凶手随意创造,而是有所本。
很可能源于《唐律疏议》或者《宋刑统》中记载的某种特定黥面符号,用于标记‘犯讳’、‘不孝’或者特定类型的罪犯。
我需要查阅相关资料确认。”
众人面面相觑,历史古籍?
这查案方向有点出乎意料。
“凶手选择墨刑,并且使用如此考究的墨料和手法,绝非偶然。”
陈暮继续分析,“这是一种强烈的仪式表达。
他在模仿古代律法的执行者,对赵永年进行‘惩戒’。
那么,赵永年究竟犯了什么‘罪’,需要承受这种来自历史的刑罚?”
这时,陆清妍拿着初步的验尸和物证报告走了进来。
“陈队,有了一些发现。”
她将报告分发给众人,“首先,确认凶器是类似手术刀或特制刻刀的薄刃刀具,锋利异常。
其次,面部墨迹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基底是上好的松烟墨,混合了某种罕见的深海螺黛(一种古代青色颜料)以及……微量的人血。”
“人血?”
陈暮眼神一凛。
“是的,经过DNA比对,是死者本人的血。
凶手在研磨墨料时,加入了死者的血。”
陆清妍语气平静,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这进一步佐证了‘刑罚’的仪式性。
另外,那块碎纸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小小的证物袋上。
“纸质初步判断是上世纪西十年代左右生产的一种土纸,纤维粗糙,韧性一般。
上面的朱红色颜料,成分是朱砂,但纯度很高,并且含有一些独特的矿物杂质,来源有待考证。”
陆清妍看向陈暮,“我认为,需要请一位精通古代纸张和颜料的历史文献专家协助鉴定。”
陈暮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市历史档案馆的研究员许知微。
她年轻,但在纸质文物鉴定和近现代历史文献领域颇有建树。
“联系许知微研究员,请她尽快过来一趟。”
陈暮对助手吩咐道。
一小时后,许知微来到了刑侦支队。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米色风衣,身形纤细,容貌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聪慧而沉静。
陈暮简单介绍了案情,并出示了那块碎纸片。
许知微接过证物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甚至凑近轻轻嗅了嗅,神情专注而凝重。
“许研究员,有看出什么吗?”
陈暮问。
许知微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惊疑:“这种纸……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1942年前后,延安‘鲁艺’印刷厂生产的一种改良土纸,用于印刷内部学习材料和宣传品,存量很少。
至于这朱砂……”她又仔细看了看,“色泽沉郁,带有独特的金属光泽,我记得史料记载,当时延安附近发现过一个小型朱砂矿,产出的朱砂就带有这种特性,主要用于印制重要文件和……某些特殊团体的标识。”
“特殊团体?”
陈暮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许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我记得……好像有一个叫‘墨魂社’的革命文艺团体,当时就使用这种混合了延安朱砂的特制墨锭,用于刻印版画和宣传品。
但这个团体存在时间很短,史料记载不详。”
“墨魂社……”陈暮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头开始浮现。
赵永年的收藏范围是否涉及这个时期?
他的家族历史是否与“墨魂社”有关?
他让助手带许知微去办理相关的协助手续,并希望她能进一步查阅资料,确认“墨魂社”的详细信息。
送走许知微后,陈暮回到办公室,立刻开始查阅与《唐律疏议》黥刑相关的资料。
同时,他派人重点调查赵永年的家族背景,尤其是其祖辈在西十年代的活动轨迹。
下午,技术队传来了关于面部墨刑伤口微观结构的分析报告。
陆清妍的推断被证实,作案工具是一种特制的、带有罕见螺旋纹路的刺针,这种纹路并非现代工业产物,更像是手工精心打磨的。
“古代刑罚,特制墨料,西十年代的纸张和朱砂,还有手工打造的凶器……”陈暮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凶手就像一个从历史迷雾中走出的审判官,用现代的技术,还原着过去的法则。
他感到,自己正在揭开一个尘封己久的盖子,而盖子下面,隐藏的可能是跨越数十年的恩怨情仇。
赵永年,仅仅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吗?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