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嫁?我不干!永昌十二年,春寒料峭。姜府后院的梨花刚打了苞,
就被一场冷雨打得七零八落。姜令窈倚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指尖拈着一颗冰镇葡萄,
慢悠悠剥开薄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熏着淡淡的苏合香,暖意融融。
她左手翻着一册新到的话本子,封面上赫然写着《冷面世子的替身娇妻》,右手边的小几上,
还摆着半碟蜜渍梅子、一盏温热的杏仁茶。贴身丫鬟春桃正蹲在炭炉边,
小心翼翼煨着一壶梨花白,生怕火大了坏了酒香。“小姐,您就认命吧!
”粗使婆子王嬷嬷叉着腰站在门口,嗓门大得震天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走,
“老夫人亲口下的令——今日巳时三刻,花轿必须从后门抬出去!若是误了吉时,
打断您的腿都是轻的!”姜令窈连眼皮都没抬,只将葡萄丢进嘴里,轻轻一咬,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她慢悠悠道:“打断我的腿?那正好,我腿断了,
还怎么替我那好姐姐姜令柔去嫁给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克死三任未婚妻的靖安王世子?
”王嬷嬷一噎,脸涨得通红:“你……你别不识抬举!能替大小姐出嫁,
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福分?”姜令窈终于抬起了头。她生得极美,
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唇若点朱,肤如凝脂。此刻却带着几分讥诮,像一株带刺的玫瑰,
“我姐姐姜令柔与人私奔,临走前还给我留了封信,说‘妹妹,姐姐的幸福就靠你了’。呵,
她倒是把‘幸福’二字用得炉火纯青。”她坐直身子,将手中的话本子合上,
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那冷峻男子的画像——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眼神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这不就是她即将要嫁的那位煞神世子萧砚礼么?“我姜令窈虽是庶女,
但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声音清脆,字字清晰,“替她去送死?做梦。
”王嬷嬷被她气势所慑,一时不敢上前。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周氏快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如锅底。“姜令窈!你当真不嫁?
”周嬷嬷声音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姜令窈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嬷嬷,
您说错了。不是我不嫁,是我嫁不了。”“为何?”“因为我啊——”她忽然捂住胸口,
脸色煞白,声音颤抖,“我……我心口疼!怕是……活不过今日了!”话音刚落,
她身子一软,直直地往后倒去,手中的葡萄滚落一地,汁水溅在绣着兰花的裙裾上,
像一滴绝望的泪。“小姐!”春桃吓得尖叫一声,扑过去扶住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周嬷嬷慌了神,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姜令窈双目紧闭,呼吸微弱,额头上全是冷汗,
手指还紧紧揪着心口的衣襟,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嬷嬷急得团团转。今日是靖安王府迎亲之日,若是姜家临时反悔,
得罪了那位手握京畿兵权的世子,整个姜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人临行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出岔子。就在这时,姜令窈忽然又睁开了眼,
虚弱地拉住周嬷嬷的手,声音细若游丝:“嬷嬷……我……我有个主意……”“什么主意?
快说!”周嬷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虽病重,但……但我有个乳名,叫‘令窈’,
自幼随母姓林,记在族谱旁支。”姜令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却虚弱无比,
“不如……就以‘林窈’之名出嫁?反正婚书上只写‘姜氏女’,未录全名,
宗人府也只备案姓氏。您只需对外称我为‘姜氏次女’,无人会深究。
”周嬷嬷将信将疑:“你母亲是林氏?可有凭证?”姜令窈从枕下摸出一枚褪色的红绳,
上面系着一块小小的玉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林家祖传之物。您若不信,
可去查我娘的嫁妆单——上面有林家族老的印鉴。”周嬷嬷接过玉蝉,见其雕工古朴,
确非凡品,终于咬牙点头:“好!就依你!但若出了差错,你自个儿担着!”巳时三刻,
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姜家后门抬出,悄无声息地驶向靖安王府。轿子里,
姜令窈闭目养神,心中却已盘算好了一切——她不会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更不会做那个克死的第四任未婚妻。她要在这场棋局里,为自己搏一个锦绣前程。2 世子,
你人设崩了!靖安王府,喜堂肃穆。萧砚礼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霜。
他站在堂前,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前三位未婚妻的“克妻”传言,
早已让他对婚姻心如止水。朝中皆知,***欲借联姻拉拢他,
二皇子党则散布谣言欲毁其名——这场婚事,本就是一场政治博弈。花轿停下,新娘被扶下。
盖头严实,身姿窈窕。拜堂、敬茶、入洞房,一切如仪。新房内,龙凤喜烛摇曳。
姜令窈坐在床沿,心跳如鼓。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抬起头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毫无温度,像冬夜里的寒泉。姜令窈缓缓掀开盖头。
烛光下,一张绝美的小脸映入眼帘。杏眼含水,琼鼻樱唇,美得惊心动魄。更特别的是,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带着一丝倔强与灵动,与他见过的所有闺秀都不同——她们在他面前,
要么战战兢兢,要么刻意逢迎。萧砚礼眸色微深,但很快恢复冷漠:“姜令柔?
”“世子爷认错人了。”姜令窈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委屈,“我是姜令窈。我姐姐私奔了,
家中逼我替嫁。”她眼圈一红,楚楚可怜:“我……我也是没办法……”萧砚礼沉默片刻,
忽然冷笑:“既然你也是被迫的,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做我的世子妃,安分守己,
不要妄想我的宠爱。作为回报,我会保你姜家平安,给你荣华富贵。
但若你敢耍花样……”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危险,“我不介意让你成为第四位‘亡妻’。
”姜令窈心头一颤,但随即眼眶更红,小嘴一瘪,
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世子爷……您……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您凶什么凶嘛!”她一边哭,一边跺脚,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萧砚礼愣住了。
他见过太多女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或谄媚,或畏惧。但像这样,敢哭敢闹还敢跺脚的,
还是头一个。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鼻尖,心里莫名烦躁——这女人,竟敢在他面前如此失礼?
“别哭了!”他低喝一声。姜令窈被吼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但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萧砚礼:“……”他忽然觉得,这个“替嫁新娘”,
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她不怕他。他转身欲走,却被她一把抓住衣袖。“世子爷!
”姜令窈仰着小脸,泪眼朦胧,“您……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说。”他语气冷淡,
却并未甩开她的手。“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姜氏女’?我有名字的,我叫姜令窈。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恳求,“‘令窈’……是我娘给我取的,她说‘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可我偏要做个不淑的女子。”萧砚礼心头微动。他低头看她,
烛光映在她湿润的眼睫上,像沾了露的蝶翼。“姜令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名字在唇齿间流转,竟有几分陌生的温柔。他抽回衣袖,却在门口顿住脚步,
背对着她道:“听雨轩已收拾好,明日搬过去。记住,安分些。”“那……那您会来看我吗?
”她小声问。萧砚礼没有回答,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姜令窈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笑了。她知道,这场婚姻,或许没那么糟。
3 听雨轩里作精出没婚后第三日,姜令窈搬进了“听雨轩”——靖安王府最清幽的院落,
临水而建,竹影婆娑,原是已故靖安王妃的居所。萧砚礼将此院赐予她,既显尊重,
又暗含疏离。他给了她一切:月例五百两、四季衣裳、专属小厨房、八个丫鬟四个婆子,
却从不踏足。姜令窈乐得自在,但骨子里的“作精”属性藏不住。一日,她心血来潮,
让厨房做了碗冰镇酸梅汤。刚喝一口,眉头紧皱:“这酸梅汤怎么这么酸?难喝死了!
给我重做!要加双倍的糖,还要放桂花!”春桃为难:“小姐,厨房说……世子爷不喜甜食,
府里向来不备那么多糖。”“那又如何?”姜令窈一拍桌子,杏眼圆睁,“我是世子妃!
我想喝甜的就喝甜的!你去库房拿糖,就说我说的!”春桃无奈,只得照办。
消息传到萧砚礼耳中时,他正在书房批阅西北军报。
贴身侍从低声道:“世子妃嫌酸梅汤太酸,要库房补糖。”萧砚礼笔尖微顿,
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他抬眼,语气平淡:“库房的糖,补足。再送一罐新贡的桂花蜜过去。
”侍从一愣:“世子爷……您不觉得世子妃太过……”“太过什么?”萧砚礼抬眸,
眼神冷冽,“她是靖安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想要一罐糖,有何不可?
”侍从立刻低头:“是,属下多嘴。”姜令窈以为他默许了,更加肆无忌惮。
今天嫌胭脂颜色不够鲜亮,明日嫌首饰款式太老气,后天又说院子里的花不好看,
要全部换成牡丹。府里的管事嬷嬷忍不住抱怨:“这位世子妃,比大小姐姜令柔还能折腾!
”话传到姜令窈耳中,她只是笑笑,转头就让春桃去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
亲自去城东“锦云阁”订了一套赤金点翠头面。当晚,她戴着新首饰,在院中赏月,
故意让路过的小厮看见。消息很快传到前院。萧砚礼正在与幕僚议事,听闻此事,
只淡淡一句:“她喜欢,便由她。”幕僚皱眉:“世子,您就不怕她挥霍无度,
坏了王府清誉?”萧砚礼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她若真挥霍,自有账房约束。
她若只是想引我注意……”他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那她成功了。
”幕僚:“……”姜令窈不知道,她每一次“作”,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更不知道,靖安王府的库房里,
了江南新贡的冰糖、岭南的荔枝干、西域的玫瑰露——全是她话本子里提过“想吃”的东西。
整个靖安王府,都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下人们背地里都叫她“作精世子妃”。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依旧不闻不问,仿佛她不存在。可只有春桃发现,
世子爷书房的窗,每晚都会开一条缝,正对着听雨轩的方向。4 崴脚风波三月十五,
王府后园的芍药开了满园。姜令窈带着春桃去赏花,裙裾拂过青石小径,笑声清脆如铃。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外罩淡青色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素净中透着灵动。
“小姐,您慢些!”春桃在后面追着,“这园子偏僻,连个侍卫都没有,
万一……”话音未落,一只野猫从假山后窜出,直扑姜令窈脚边。她惊呼一声,脚下一滑,
整个人跌坐在地,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哎呀!疼死我了!”她抱着脚踝,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春桃慌忙扶她:“小姐,您忍忍,我这就去请大夫!”姜令窈却摇头,
眼珠一转,忽然委屈巴巴地说:“不,你去把世子爷叫来!就说我崴了脚,走不了路了!
”春桃脸色发白:“这……这不合适吧?
世子爷他……向来不喜人打扰……”“有什么不合适的!”姜令窈眼圈一红,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难道不该管我吗?快去!再不去,我就坐这儿哭到天黑!
”春桃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萧砚礼正在练剑,剑光如虹,寒气逼人。
听说姜令窈崴了脚,他收剑入鞘,眉头都没皱一下:“请个大夫去看看。
”春桃灰溜溜地回来了。姜令窈一听,气得直跺脚尽管脚很疼:“好啊!萧砚礼!
你给我等着!”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春桃把她背回了院子,然后躺在床上,
开始“绝食”。“我不吃饭了!我要饿死!反正没人疼没人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春桃急得团团转,偷偷让人给前院送了信。戌时三刻,夜色沉沉。姜令窈正赌气数房梁,
忽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走近。她心头一跳,赶紧闭上眼,
装睡。萧砚礼走进内室,见她背对着门躺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乌黑的发尾。
他沉默片刻,忽然俯下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姜令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你……你干什么?”“吃饭。
”他言简意赅,抱着她就往外走。“我不吃!我要饿死!”“你饿死了,
我上哪再找一个这么能作的世子妃?”他冷笑,语气却莫名柔和,“省省吧,别浪费粮食。
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桂花糯米藕。”姜令窈:“……”她把脸埋在他胸前,
小声嘟囔:“那……那你以后不许再凶我了……”萧砚礼没回答,但抱着她的手臂,
收得更紧了些。饭桌上,他亲自给她盛汤、夹菜,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脚还疼吗?
”他忽然问。姜令窈摇摇头,又点点头,
眼巴巴看着他:“疼……世子爷能不能……帮我揉揉?”萧砚礼手一顿,耳尖微微泛红。
他沉默良久,终于放下筷子,蹲下身,轻轻托起她的脚踝。他的手掌宽厚温热,
力道恰到好处。姜令窈舒服得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以后别去后园了。”他低声说,
“那里荒废已久,不安全。”“那你陪我去啊!”她脱口而出。萧砚礼抬头看她,
眼神复杂:“姜令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道啊。”她笑得灿烂,“我说,
我想和你一起赏花。”萧砚礼怔住。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明媚的笑脸上。那一刻,
他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王府,似乎有了温度。回房时,他亲自将她抱回床榻,
又命人送来一罐活血化瘀的药膏。“涂上,明日就好了。”他转身欲走。“萧砚礼!
”她忽然叫住他。他回头。“你……你今天为什么来?”她小声问,
“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萧砚礼沉默良久,只留下一句:“好好养伤。
”可姜令窈分明看见,他走出门时,嘴角是扬着的。5 林婉儿来了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林婉儿来了。她是已故靖安王妃的亲侄女,自幼在王府长大,与萧砚礼青梅竹马。
如今虽已及笄,却因守孝未嫁,仍住在王府东侧的“栖云阁”。“表哥,这位就是表嫂吧?
”林婉儿一袭月白绣兰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气质温婉如水。她向姜令窈盈盈一礼,
笑容得体,“果然国色天香,难怪表哥肯点头成亲。”姜令窈也笑着回礼,指尖却微微收紧。
她注意到,林婉儿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萧砚礼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林姑娘客气了。”姜令窈声音清甜,“听闻你自幼在王府长大,
想必对世子爷的喜好最是了解。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林婉儿笑意微僵,
随即柔声道:“表嫂说笑了。如今您才是王府的女主人,该是我们听您的才是。
”话是恭敬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接下来的几日,
林婉儿常来听雨轩“探望”。今日送一盒亲手做的桂花糕,明日带一卷孤本诗集,
后天又邀姜令窈一同赏花、品茶、论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