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西出院后没几天，就办了转学手续。
父亲说换个环境养伤，他没反对，心里却藏着个明确的念头——去找于复。
市私立高中的校门在九月的阳光下闪着光，林楚西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时，正撞见几个女生围着画板发愁。
“太重了，谁来搭把手？”
其中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急意。
“我来吧。”
清冷的女声响起，林楚西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生正弯腰搬起画板，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她抬头时，额前碎发被风吹起，阳光恰好落在耳后那颗小小的浅痣上，像落了点碎金。
林楚西的脚步顿住了。
那瞬间的心悸来得莫名，像石子投进静水，漾开圈圈涟漪。
他盯着女生的侧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可记忆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江水和若有似无的桃子香。
“谢谢知絮！”
女生们笑着道谢。
知絮……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身后的班主任拍了拍肩：“楚西？
跟我来班里。”
他跟着班主任往里走，路过那堆画板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女生己经首起身，正低头和身边的同伴说话，侧脸柔和，手里还拎着个纯白的帆布包，包角隐约露出个铁皮罐子的轮廓。
进了高二（3）班，林楚西的视线第一时间扫过教室，很快锁定了角落里那个梳着马尾的女生——和学生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你是于复？”
他在她身边站定，声音不大，却让女生猛地抬头。
于复的脸瞬间涨红，眼神躲闪着，点了点头：“林……林楚西同学？”
她昨晚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救命恩人要转来同校，一整夜都没睡好。
父亲总在她耳边念叨“要不是云家资助，你哪有学上”，此刻能被林楚西这样的人注意到，她指尖都在发颤，既慌乱又隐秘地雀跃。
“谢谢你。”
林楚西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桌上的习题册上，“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班里激起小声的议论。
于复捏着笔的手更紧了，指尖泛白，却悄悄勾起了嘴角。
她习惯了跟在云知絮身后做影子，习惯了穿洗得褪色的校服，从没被这样瞩目过。
课间时，她看着林楚西自然地帮她挡住隔壁班男生递来的情书，心里那点因撒谎而生的愧疚，渐渐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盖了过去。
云知絮是在当天午休时，被于复拉着去（1）班送笔记的。
“知絮姐，你陪我去嘛，我一个人不敢。”
于复攥着她的袖子，声音软软的，眼里带着依赖。
这是五年来的常态——于复总这样，遇到难处就找她，就像当年被体育生骚扰时，躲在她身后发抖的样子。
云知絮没法拒绝。
她跟着于复走到（1）班门口，刚要敲门，就看见林楚西低头整理书籍，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于复红着脸走进去，手里捏着的正是早上那瓶没送出去的热牛奶。
“啧啧，”身后突然传来颜静雅的声音，她抱着画筒，笑盈盈地凑过来，“某人早上搬画板时还魂不守舍，原来是看到帅哥了？”
云知絮的耳尖唰地红了。
她今早确实心不在焉——搬画板时撞见林楚西的瞬间，她差点把画板摔在地上。
那双眼睛太亮，像江滩上刺目的阳光，让她立刻认出，这就是那天被自己拖上岸的男生。
“别乱说。”
她伸手去捂苏晚的嘴，却被对方灵活躲开。
苏晚扬了扬手里的画筒：“我刚在画室都看见了，某人对着空白画布发呆半小时，笔尖戳着的地方，画了个跟他耳后痣一模一样的小点。”
她是美术生，对细节最敏感，从夏令营回来就觉得云知絮不对劲，此刻更是笃定，“你对他动心了，对吧？”
云知絮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头看向别处，却正好撞见林楚西抬头。
他的目光扫过来，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忆什么。
云知絮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里面装着母亲留下的糖罐，铁皮冰凉硌着手心。
她强装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哦。”
颜静雅跟在后面，语气暧昧。
“于复说她曾经去医院途中救过他，该对谁好，他很清楚。
而且你也知道，在妈妈过世那段时间都是于复在陪我”云知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看见于复回头时眼里的雀跃，看见林楚西落在自己身上的疑惑目光，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林楚西可能支撑着于复的自尊。
只是那天下午的体育课，云知絮坐在看台上帮颜静雅整理画具时，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篮球场。
林楚西正在投篮，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动作利落又张扬。
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视线首首地撞上她的。
云知絮像被烫到一样，慌忙低下头，心脏却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她没看见，篮球场上的林楚西也顿了一下，指尖转着篮球，望着那个低头假装整理画纸的背影，耳后那颗小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心里那阵莫名的悸动又涌了上来——和早上在教学楼前撞见她时，一模一样。
场边的于复抱着两瓶水，看着林楚西的目光黏在云知絮身上，手指悄悄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
云知絮生来就有漂亮的裙子、温暖的家，连林楚西的目光都要被她抢走？
她咬着唇，快步走上前，把水塞进林楚西手里：“你渴了吧？”
林楚西回过神，接过水，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回看台。
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此刻三人心里，那些明晃晃却又说不出口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