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央门的回廊九曲十八弯，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指尖抚过竟能感受到丝丝灵力流转。
夏绾宁走在最后，目光掠过廊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云海，偶有灵鹿踏着云气从廊下跑过，鹿角上还挂着未化的晨露。
“这便是昭央门的‘踏云廊’，”南宫煦的声音在前头响起，他脚步未停，“寻常弟子需修行满五百年，方能御气在此行走。
你们三个既是我亲传弟子，往后出入便不必再绕远路。”
沈翊闻言，故意脚下一错，半个身子探出廊外，引得苏霁惊呼一声：“穆风！”
他却嬉笑着旋身回来，指尖还捻起一片从云海里飘上来的红叶：“怕什么，有师傅在呢。”
南宫煦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斥责，反倒对夏绾宁道：“你可知昭央门为何立在此处？”
夏绾宁目光落在远处那座云雾缭绕的禁山峰顶：“地势高险，可镇西方。”
“也算说对了一半。”
南宫煦颔首，“青冥山七峰环绕，唯有此处能同时望见禁山与灵脉源头。
昭央门弟子，不仅要修自身道法，更要守这山门结界。”
他顿了顿，看向三人，“三日后方是正式拜师礼，今日先带你们去住处置身。”
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三座竹楼依山而建，青瓦竹墙隐在青松翠柏间，楼前有一方莲池，池水碧绿，竟有金色的鱼儿在水面吐着泡泡，每一个泡泡炸开都化作细碎的光点。
“东边那座归苏霁，西边是沈翊，中间这座便给你。”
南宫煦指了指竹楼，“楼里有《昭晖心法》初卷，你们先自行参悟。
申时三刻来前殿，我传你们引气入体之法。”
说罢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松涛声里。
苏霁对着白光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起身时见沈翊己拎着包袱往西边竹楼走，忙道：“穆风，师傅的话你可记牢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翊头也不回，“不就是看心法吗，有什么难的。”
夏绾宁没理会他们，径首走向中间那座竹楼。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窗台上摆着一盆不知名的绿植，叶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最里间的书架上果然放着一本蓝封皮的册子，正是《昭晖心法》。
她刚要伸手去拿，手腕上的银铃忽然又轻轻颤动起来，这次的***比在山门口时清晰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叮——”清脆的响声让她心头一跳。
这铃铛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说能“镇邪祟，识旧人”，她戴了十六年，从未响过。
如今才到昭央门半日，竟响了两次。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沈翊的声音：“喂，夏绾宁，你那铃铛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外的桃树枝上，手里还拿着个刚摘的桃子，咬得汁水淋漓。
夏绾宁将手收回袖中：“与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沈翊从树上跳下来，落在窗台上，“方才在踏云廊，我明明听见它响了。
寻常法器可瞒不过我的耳朵。”
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你老实说，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一股淡淡的松木香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
夏绾宁侧身避开，目光清冷：“昭晖派门规第一条，不得私窥他人法器。
沈师兄还是早些回去看心法吧。”
“师兄？”
沈翊挑眉，似乎觉得这称呼很新鲜，“你倒比苏霁懂规矩。”
他笑着跳回地面，“不过我劝你也别太较真，这《昭晖心法》看着寻常，里头藏着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说罢便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竹楼。
夏绾宁关上门，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心法。
指尖刚触到书页，册子忽然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她的眉心。
无数文字在脑海中流转，她竟在瞬间便将整本心法记了下来。
这便是混沌灵根的好处么？
她微微蹙眉，母亲曾说过，混沌灵根看似能容纳万法，实则极易走火入魔。
当年母亲便是因此……腕间的银铃又响了，这次的***急促些，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走到窗边，见苏霁正站在莲池边，手里拿着块玉佩，低声说着什么。
那玉佩与沈翊碎掉的那块极为相似，只是玉色更润些。
“……师傅怎么会收她做弟子，”苏霁的声音很轻，却被风卷着飘进窗来，“混沌灵根可是修仙界的大忌……”夏绾宁默默关上窗。
她早知道混沌灵根会引来非议，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申时三刻，前殿。
南宫煦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三个白玉碗，碗中盛着半盏清澈的液体。
“这是‘灵犀露’，能助你们更***受到天地间的灵力。”
他示意三人上前，“盘膝而坐，凝神静气。”
沈翊率先坐下，学着南宫煦的样子闭上眼睛，可没过片刻就忍不住睁开眼，见夏绾宁己双手结印，眉心泛起淡淡的白光，显然己经入了境，不由得撇了撇嘴，也赶紧收敛起心神。
苏霁坐在沈翊身侧，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她与沈翊自幼相识，一同在昭晖派外门修行，本以为这次能顺理成章地一同拜入南宫煦门下，却凭空多了个夏绾宁。
尤其是方才在莲池边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有人说夏绾宁的混沌灵根是妖物所化，会给昭央门带来灾祸。
正心神不宁时，忽觉一股温和的灵力从旁边涌来。
她转头，见夏绾宁依旧闭着眼，可周身的白光却分出一缕，轻轻缠绕住她的手腕，将她躁动的灵力安抚下来。
苏霁愣住了。
此时的夏绾宁正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境界里。
天地间的灵力像是无数萤火虫，争先恐后地往她体内钻，顺着《昭晖心法》的路径流转。
可就在灵力即将汇入丹田时，腕间的银铃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叮——铃——”***尖锐，震得前殿的梁柱都嗡嗡作响。
沈翊猛地睁眼，见夏绾宁脸色发白，眉心的白光忽明忽暗，忙道：“你怎么了？”
南宫煦也站起身，指尖凝起一道金光，正要探向夏绾宁，却见她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幽蓝，随即又恢复清明。
那银铃的响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响起过。
“弟子失态了。”
夏绾宁起身行礼，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南宫煦看着她腕间的银铃，若有所思：“无妨。
今日便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好生调息。”
离开前殿时，沈翊走在夏绾宁身侧，低声道：“方才那***……不对劲。”
寻常法器的***再响，也绝不会有那般震人心魄的力量。
夏绾宁没说话，只是脚步快了些。
她能感觉到，银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而那东西，正与禁山方向的某个存在遥遥呼应。
夜色渐深，竹楼里亮起灯火。
夏绾宁坐在窗边，看着禁山方向的云雾越来越浓，忽然伸手摘下了腕间的银铃。
月光落在铃铛上，照出内壁刻着的一行极小的字——“以吾之魂，锁彼之魄。”
她指尖抚过那行字，银铃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
窗外，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掠过，她抬眼，只看到一道黑影消失在莲池尽头，那背影，竟有几分像白日里在山门口见过的那个书生模样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