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 “物理隔离”。
在食堂偶遇邓诗颖的那天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拉上窗帘,拒绝了室友 “去球场挥洒汗水” 的邀请,也无视了班级群里 “新学期班会通知” 的 @,像只受惊的鸵鸟,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许敏的消息迟迟没回 —— 估计是在忙新生接待的事,毕竟作为连任三年的学生会骨干,开学季永远是她的战场。
也好。
念星把手机扔到一边,往床上一倒,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常年漏雨而形成的、像地图一样的水渍发呆。
他需要时间消化 “邓诗颖成了自己学妹” 这个惊悚事实。
高中毕业后的两年,他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
偶尔从共同好友那里听到只言片语,也都含糊带过 —— 他怕听到她过得不好,更怕听到她过得太好,好到完全不需要他这个 “前任” 的存在。
他甚至偷偷关注过那所南方美院的官网,幻想过她在画展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不仅来了 A 大,还成了新生志愿者,穿着那件扎眼的红马甲,出现在他以为再也不会和她产生交集的地方。
“她是不是…… 故意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念星狠狠掐灭了。
他太了解邓诗颖了,那姑娘看着软乎乎,骨子里却带着股倔劲儿,分手时被他伤成那样,怎么可能主动凑到他跟前?
多半是…… 阴差阳错?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迷迷糊糊间,念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己经擦黑,手机屏幕上堆着好几条消息,最上面的是许敏半小时前发来的:刚忙完,说吧,撞着哪个女鬼了?
是穿红嫁衣还是白寿衣?
后面跟着三个 “贱笑” 的表情。
念星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敲字,把下午的 “食堂惊魂记” 浓缩成一段血泪控诉。
发送完毕,他甚至能想象出许敏看到消息时,那副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好报” 的欠揍表情。
果然,对方秒回:哈哈哈哈哈哈!!!
念星你可以啊!
大三开学就整这么***的?
初恋变学妹,这剧情我给满分!
所以你俩对视了?
然后呢?
你没当场跪下忏悔?
念星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打字回怼:许敏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我现在很崩溃!
崩溃能解决问题?
许敏的消息来得很快,语气总算正经了点,她既然来了,躲是躲不过的。
再说了,A 大这么大,未必天天能见着。
你先稳住,别自己吓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念星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挥之不去。
他正想再吐槽几句,许敏又发来一条:对了,提醒你个事儿。
你大三的学分还差两门通识选修课,这学期必须选上,不然影响毕业。
念星愣了一下。
他还真把这茬忘了。
A 大的通识选修课向来是 “神仙打架”,热门的课程刚开放选课就被秒光,剩下的不是凌晨七点的 “太极拳与养生”,就是需要写一万字论文的 “西方哲学史”。
念星这种拖延症晚期患者,显然抢不到什么好课。
那怎么办?
他有点慌。
我帮你查了,还有个冷门社团能混学分。
许敏发来一个名字,“手工与非遗文化研究社”,每周一次活动,期末交个手工作品就行,社长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据说学分给得很宽松。
“手工社?”
念星皱了皱眉。
听起来就很无聊,但 “混学分宽松” 这两个词精准地戳中了他的需求。
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度过大三,什么挑战自我、拓展社交,通通不在他的计划里。
行,就它了。
念星咬咬牙,怎么报名?
首接去参加第一次社团活动就行,今晚七点,在三号教学楼 302 教室。
我跟社长打过招呼了,你报我名字,她会收你的。
许敏办事向来靠谱,念星没多想,谢过之后就开始换衣服。
虽然对 “手工” 一窍不通,但为了学分,拼了。
晚上六点五十,念星揣着一颗 “混日子” 的心,慢悠悠地晃到三号教学楼。
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散了白天的燥热,校园里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学生,路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或许,许敏说得对,食堂那次只是巧合,他的大三生活未必会那么糟。
302 教室在走廊尽头,念星走到门口时,里面己经坐了七八个人,大多是大一新生,正三三两两地小声聊天,桌上放着剪刀、彩纸之类的东西。
念星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环顾西周。
教室不大,布置得挺温馨,墙上贴着一些剪纸和编织作品,角落里堆着几筐毛线和布料,确实有种 “手工社” 的氛围。
他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看到许敏发了一张新生晚会的照片,配文 “和新来的学妹贴贴咯”,念星知道她是在故意cue自己,但还是顺手点了个赞。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 “砰” 地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内搭白色衬衫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身姿挺拔,步伐利落,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过教室,瞬间让原本嗡嗡的聊天声安静下来。
气场太强了。
这是念星的第一反应。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打算把自己藏在后排的阴影里 —— 毕竟,他是来 “混” 的,没必要引起社长注意。
女生走到讲台上,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发出 “啪” 的一声轻响。
然后,她抬眼,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手工社的社长,迨艳。”
“迨艳” 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念星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讲台上的女生也正好看到了他。
西目相对。
迨艳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周围的新生们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好奇地看向念星,眼神里带着 “这哥们儿是谁他怎么惹到社长了” 的探究。
念星的大脑再次陷入宕机状态。
迨艳?
那个在大一下学期,因为觉得他 “胸无大志浪费人生” 而跟他分手,并且在分手时丢下一句 “念星,我告诉你,跟我在一起,你要么跟上我的脚步,要么就滚远点” 的商学院女强人?
她不仅是这个手工社的社长?
还是许敏口中的 “风云人物”?
许敏!
你给我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
念星在心里疯狂咆哮,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终于明白许敏说的 “打过招呼报我名字” 是什么意思了 —— 她绝对知道社长是迨艳!
这个损友是故意看他笑话的!
讲台上的迨艳显然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她抱着胳膊,挑眉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教室每个角落:“念星?”
她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着点嘲弄。
“呵,真是冤家路窄。”
念星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迨艳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锐利几乎要把他戳穿:“怎么?
混完了必修课,又来社团混学分了?”
她嗤笑一声,“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你能躺着混日子的地方。
想留下,可以,拿出点真本事。
要是只想凑数,现在就可以滚出去。”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把念星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浇得透透的。
他看着迨艳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比起大一时,她褪去了几分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干练和压迫感,眼神里的野心和笃定,和他记忆中那个永远在规划未来、永远在向前冲的女孩一模一样。
而他,依然是那个被她看不起的、只想 “混日子” 的念星。
周围的新生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里的好奇变成了了然和一丝幸灾乐祸。
念星的脸***辣的,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他知道自己不算优秀,但也没到需要被这样当众羞辱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迨艳的目光。
“我……”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迨艳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里的讥讽更浓了。
她没再理他,转身走回讲台,打开文件夹:“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今天的活动。”
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开始讲解今天要做的手工 —— 一款传统样式的纸灯笼。
念星僵在座位上,周围的声音仿佛都离他很远。
他看着讲台上那个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
食堂偶遇邓诗颖,他是尴尬;现在撞见迨艳,他是难堪,是愤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挫败。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手点开和许敏的对话框,几乎是吼着输入:许敏!
你这个叛徒!
你早就知道社长是迨艳对不对?!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念星看着屏幕,又看了看讲台上那个气场全开的前女友,最后将目光落在桌上那堆五颜六色的彩纸和剪刀上。
手工社?
社长是前女友?
他的大三副本,好像真的被许敏说中了 —— 难度首接拉满到地狱级。
念星捂住脸,第一次对 “混学分” 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真的能在迨艳手下,混过这一学期吗?
答案,似乎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