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行对于这件事竟然选择闭口不言,他原本就是找错了人,苏惜玉不是那个人,跟她解释只会伤她的心。
许映月见到来人主动地贴上去,她也扯住他的衣角:“嘉行……你来了。”
随后她又轻蔑地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苏惜玉,“你跟她说清楚,嘉行。”
许映月这是逼他与苏惜玉做个了断。
顾嘉行将许映月护在身后,像是怕苏惜玉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一样。
苏惜玉觉得一切都搞错了,她的嘉行哥哥今日应当是按约定早早到她身边来的,怎么会和许映月……莫非就真的如许映月和玄九所说,顾嘉行不要她了吗?
为什么选择许映月?
为什么抛弃她?
顾嘉行掠过苏惜玉满含失望和疲惫的眼神,不禁咬紧了后槽牙,“玉儿……”苏惜玉听到这个称呼,眼一酸,一滴晶莹的泪珠滑下来。
是的,这么多年,爹娘只管妹妹唤作“玉儿”,分明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
记得小时候爹娘不管她,苏惜玉一个人在巷子里玩,手里晃悠着一个拨浪鼓,那两个小辫子甩呀甩,甩呀甩……小小的苏惜玉大大的杏仁黑瞳眨巴眨巴盯着它,竟没注意到有人己经来到自己的跟前。
一只胖兮兮的小手从天而降,强拽走了苏惜玉手里的玩具……苏惜玉惊讶地大叫,看到来人忿忿道:“又是你,张小胖,把东西还给我!”
她瞪了对方一眼,伸出手静等着。
这个张小胖的爹是她爹的上级,经常喜欢欺负苏惜玉,无奈苏大人实在不敢得罪人,只要苏惜玉去他面前告状,他就会捋捋胡子,慢条斯理道:“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苏惜玉这回不知怎么了,一向坚强的她此刻有点委屈,瘪了嘴,忍住不让泪珠掉下来。
看见苏惜玉故作坚强的模样,张小胖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脸上的肉跟着抖了抖:“苏惜玉,叫我声爹,就还给你!
怎么样?”
小胖拿着拨浪鼓的手在苏惜玉面前晃了晃。
苏惜玉恨他恨得牙痒痒,什么女德女戒都忘在了一边,她猛地冲过去,挥起小小的拳头,雨点一样的拳头不疼不痒地落在张小胖的背上。
张小胖拎小鸡仔一样拎起苏惜玉,一脸不屑还有些恼羞成怒,他高高在上地指使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下人:“喂,你,把她丢河里去。”
这张少爷做法实在可恶,仆从看了张小胖不妙的脸色一眼,还是决定照做。
他怎么惹得起这位小少爷,他可是张丞相的独子!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背后的太阳,苏惜玉看着渐渐走近的仆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
苏惜玉发现竟然无事发生,她一脸疑惑地睁开眼,一个长相俊朗,风华绝代地男子站在她旁边,张小胖鹌鹑般呆在一旁不动,仆从一脸惶恐地跪下,声音高昂,传彻九霄:“太、太子殿下!”
那时候的顾嘉行己经十西岁,眉目间还有些稚嫩,但是逼仄的气势丝毫不减,他冷声呵斥:“张丞相的嫡子,平日里就是这么欺负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的?”
张小胖才缓过神般,双手一捧行礼,他胡搅蛮缠:“太子殿下,是……是这丫头抢了我的东西!”
“我没有!”
苏惜玉梗首了脖子,脆声脆气的。
她扭头,小手拉着顾嘉行的袖口,轻轻晃了晃,“太子……殿下。”
那充满恳求的可怜眼神,顾嘉行拒绝不了,他义正言辞,对着身后侍卫命令:“将他拿下!”
张小胖呼救的声音渐行渐远……苏惜玉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奶声奶气:“哥哥……你为什么救我?”
那时候顾嘉行笑着只说了两个字:“天意。”
他弯腰宝贝一样捏了捏苏惜玉的小脸。
……苏惜玉看着眼前这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声挽留:“嘉行……哥哥,你还,还记得天意吗?
我们的相遇是……够了!”
顾嘉行于心不忍般扭过头不去看苏惜玉,他的嗓音罕见的有些沙哑,“玉儿,惜玉,如果说,我们的相遇是一场错误呢……”苏惜玉顾不得收拾脸上的表情,她看着眼前自顾自讲话的顾嘉行还有一旁得意洋洋的许映月,她疯了般摇头:“我们的相遇怎么会是错误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般,取下头上插着的簪子,她举起它,是羊脂玉的簪子,头部还镶了一个红宝石,苏惜玉对着顾嘉行说:“你送我的簪子……你说它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是、是爱情的见……”顾嘉行此刻沉了脸色,他似乎很镇定,让苏惜玉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得可怕:“惜玉,我们好聚好散,之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东宫找我。”
说完,顾嘉行就走了,步伐如从前那般不紧不慢,优雅从容。
许映月勾起一边的嘴角,转身得意洋洋地跟上去。
只有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玄九看着苏惜玉,他的心有隐隐的痛,苏惜玉的鬓发都凌乱不堪了,她明明是个活泼开朗的大小姐。
玄九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抱了抱她,眼神坚定,他安慰道:“别人不要你了,我玄九要。”
苏惜玉的泪几滴砸在玄九宽阔的肩上,她心里酸涩:“我到底算什么?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玄九公主抱起苏惜玉,她很轻,腰也很细,很乖。
苏惜玉没了挣扎的心思和力气,就这样吧,她想,就让她放松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嘉行是黑着脸色走完这一路的,许映月几次想搭话,他理也不理。
几番举动,许映月发了疯,她把桌上的玉杯全都挥在了地上。
哗啦啦的一声,短暂地让顾嘉行抬起头。
看着他颓唐的神色,许映月不禁面目狰狞,忿忿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顾嘉行如墨一般黑眸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映月噤了声,这个男人,连她也说不好到底是深情还是绝情,不过今天的一切,倘若他发现了自己在欺骗他……许映月打了个寒颤。
没关系的,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培养培养感情。
顾嘉行会原谅她的。
一定会的。
顾嘉行其实在思考,思考他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走错的……他原本是神界少年将军天猷,至于为何下凡……是因为一个人。
顾嘉行,不,是天猷第一次见那个人的时候是在神妖大战胜利之后的迎宾宴上。
天猷那时正值少年意气风发时,带领神兵打败妖族的时候,神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的凯旋而归欢呼。
几位身姿婀娜的仙娥随着奏乐起舞,其中一个大胆地把袖纱拂过天猷的面前。
香气弥漫,缱绻悱恻。
天猷却只是豪爽地干了一杯酒,他这些年除了行军打仗别的都不干,没有试过,怎么会喜欢?
帝俊看到这一幕,开怀大笑:“天猷,你如今战功赫赫,说吧,想要什么?”
天猷起身恭敬地行礼,战袍上的麟片闪闪发光,他面不改色:“臣未曾思考,待改日想好了再作回答。”
天猷俊朗的面孔和不卑不亢的态度令许多仙娥掩面羞笑。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场宴会,但却喝了不少酒,左摇右晃地往他居住的宫殿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走过长长的仙桥,周边还养着荷花,走到平日里睡的寝室。
下一秒,天猷就惊呆了,酒也醒了大半,房内正有一个娇娥在沐浴,浴桶里撒着多片红花。
他清清嗓子,扶额:“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天猷敢保证没有会有勇气给他硬塞女人,那眼前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登徒子。”
娇娥瞥见他,慌乱拿起一旁的衣物遮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但是天猷还是看到了,很白,看起来很光滑。
天猷不知犯了什么病,有走过去戏弄对方的冲动,于是他真这么做了,步伐沉稳,缓慢靠近……“来人——唔……”娇娥似乎喜欢欲擒故纵的把戏,天猷此刻却不想有人扰了兴致,他施了一个小法术,让她呼救不得。
这个女人柳叶眉,圆杏眼,因为些许……委屈?
而轻轻咬着下唇,无辜的目光、波光粼粼的唇……天猷第一次对女人感兴趣,他勾起女人的下巴,轻凑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让女人睫毛轻颤几下,天猷带着一丝傲慢:“说吧,什么肯闭嘴?”
女人旋即眼神中有怒火,嗔瞪了他一眼。
天猷解开法术,女人说出了第一句让他震惊的话,她小嘴一张一闭的:“大胆登徒子!
我乃月族女神妙玉……”此后的话天猷听不清了,近乎耳鸣,他反应两秒,还是僵首了脑袋问:“月族女神为何会在我房间?”
妙玉真的很生气,这个人不打招呼自顾自走进她的庭院,还撞见了她沐浴:“这是我的房间!”
天猷才恍然大悟,错了错了,怎么能闯进别人的房间,还恰好看见了主人家洗澡?
“抱歉。”
他低下头,面露赫赧,只是妙玉身上的水缓慢淌在地上,又往天猷这边赶来。
月族女神的浴水……天猷快速地说句打扰了,然后慌忙逃一般离开,顾不得身后气鼓鼓的妙玉。
那天晚上,天猷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进错了房间,撞见了那个仙子沐浴,只是后来……后来他……第二天天猷浑身黏腻地醒来。
……之后他去赔礼道歉,然后又不可一世地爱上妙玉。
至于为什么下凡……因为他心爱的人就在这里。
顾嘉行深深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许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