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被霸凌了两年,每天回家前都仔细擦掉脸上的鞋印。妈妈肺癌晚期,
化疗费像无底洞,我不能让她知道。直到那天,他们把我按进厕所蹲坑的污水中,
笑着拍视频:“喝尿的狗崽子!”我数着日子熬到第三年,他们毕业前夜。
教导主任的儿子李凯醉醺醺走向停车场时,阴影里伸出一把蝴蝶刀。刀锋抵住他喉咙那刻,
我低声问:“视频删了没?”他尿了裤子,抖着手机交出云端账号。我删光所有备份,
转身离开。第二天全校都在传李凯疯了,说有人用刀逼他删视频。
只有教导主任盯着监控里模糊人影,突然冲进厕所隔间疯狂呕吐。
——他认出儿子校服裤脚沾着我曾跪过的污水。---我蹲在楼道尽头的消防栓后面,
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金属箱体,粗粝的边角硌着肩胛骨。手指哆嗦着,
用袖口内侧还算干净的那一小块布料,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脸颊。布料摩擦皮肤,
带起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辣的,像被砂纸打磨过。不用看也知道,
那里一定还留着半个模糊的鞋印轮廓。是李凯那双***版球鞋的独特锯齿纹路,
踩在我脸上时,橡胶底那股新鞋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塑胶的刺鼻气味,
我闭着眼都闻得出来。汗水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混着脸上没擦干净的灰土,
又痒又难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隐秘的闷痛,那是课间被陈胖子他们堵在楼梯拐角时,
用膝盖狠狠顶撞留下的纪念品。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教室里隐隐传来的讲课声,
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寂中撞得耳膜嗡嗡作响。我屏住呼吸,
直到确认脸上那肮脏的印记终于被抹得只剩下一点不仔细看难以察觉的微红,
才敢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膝盖有些发软,像踩在棉花上。我低头,
快速拍打着校服裤子上的尘土,
尤其是膝盖部位那两个格外显眼的灰印子——那是被强行摁跪在粗糙水泥地上时留下的。
拍打的动作牵动了手臂和后背的肌肉,一片酸麻胀痛。最后,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直到感觉那股难以抑制的酸涩和雾气被强行压了回去,才深吸一口气,
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校门口。推开家门,
一股熟悉的、浓重得化不开的中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我。
客厅里光线有些暗,窗帘拉着。妈妈侧躺在沙发上,瘦得脱了形的身体蜷缩在薄毯里,
像一片枯萎蜷曲的落叶。她闭着眼,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
化疗的副作用在她脸上刻下深重的疲惫和蜡黄。“妈?”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
声音也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她难得的片刻安宁。她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浑浊的眼底在看到我时,艰难地聚起一点微弱的光。“放学了?
” 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嗯。” 我放下书包,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轻松平常,“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 我伸手想去碰碰她枯槁的手背,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
那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针眼和淤痕,像一幅触目惊心的地图。“还……还好。
” 她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那笑容在她深陷的脸颊上显得如此吃力,“别担心我。
你……在学校还好吧?没人欺负你吧?”来了。每次都是这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缩成一团,沉甸甸地往下坠。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又涩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脸颊上那被鞋底反复碾压的触感,手臂被反拧在背后的剧痛,
还有那些尖锐刺耳的哄笑和辱骂,瞬间在脑海里炸开。“没……没有啊!” 我猛地摇头,
声音因为过度急切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甚至下意识地侧了侧脸,
把可能还残留着一点痕迹的左颊隐在阴影里。“好得很!同学都……都挺好的。
” 我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试图挤出一个足够“阳光开朗”的笑容。
嘴角弯起的弧度牵扯着刚才被打过的地方,一阵隐痛。妈妈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那目光似乎有重量,压得我几乎要低下头去。过了几秒,也许更长,
她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眼底那点微弱的光亮似乎更黯淡了些,
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没再追问,只是极其疲惫地重新合上了眼睛,
薄毯下瘦弱的身体几乎看不出起伏。我僵在原地,脸上那个强撑出来的笑容还凝固着。
看着她深陷的眼窝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听着她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胸腔里翻涌着无数的话,那些委屈、恐惧、疼痛,像沸腾的岩浆,灼烧着我的喉咙,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告诉她?告诉她那个叫李凯的教导主任的儿子,
是如何带着他那群爪牙,像猫戏弄耗子一样玩弄我?
告诉她我每天回家路上都要躲在消防栓后面擦掉脸上的脚印?
告诉她我书包里藏着的不是课本,而是沾着污泥和……别的什么东西的脏衣服?
告诉她有什么用?除了让她本就油尽灯枯的生命再添上无穷的焦虑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除了让她躺在病床上还要为我流泪,还能有什么结果?她孱弱的身体,
连下床走到窗边都已是奢望,难道还能冲到学校去为我讨一个说法?而那个说法,
在教导主任李国栋和他那个“品学兼优”的儿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钱。
那张压在茶几玻璃板下、薄薄一张却重逾千钧的医院催缴单,像一只永远填不满的巨兽,
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每一次化疗的费用,都像一把钝刀,在我们娘俩的心头反复切割。
我甚至偷偷去翻过妈妈藏起来的病历,那上面触目惊心的“晚期”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
扎得我夜不能寐。我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那点刺痛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不能哭。不能软弱。我得撑住。为了这张催缴单,
为了病床上这个给了我生命、如今却被病魔一点点吞噬的女人,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把所有的屈辱和疼痛都嚼碎了,烂在肚子里。我默默转身,走进狭小得仅能容身的小厨房。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我的手,也冲刷着脸上最后一点可能的污迹。
我盯着水槽里打着旋涡消失的水流,眼神空洞。水很凉,刺得皮肤发痛,
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日子像被拖行在砂砾上,
每一天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摩擦和疼痛,缓慢而煎熬地向前挪动。日历本上,
我用一种近乎自虐的精确,在不起眼的角落记录着每一个被涂黑的日期,
旁边偶尔会画上一个微不可查的、代表疼痛的叉,
或者一个代表被拖进厕所隔间的扭曲小人符号。那些符号密密麻麻,
无声地诉说着屈辱的编年史。两年。整整两年七个月零三天。
这个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清晰得可怕。每一次被推搡、被辱骂、被拳脚相加,
每一次被迫跪在冰冷肮脏的地面,每一次脸颊紧贴着厕所瓷砖上黏腻的污垢,
这个数字就在我心底无声地跳动一下,增加一分重量,也增加一分冰冷的硬度。
我变得异常沉默,像一块被投入深潭的石头,在教室里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课桌的左上角,我用小刀刻下了一道道细小的划痕,那是倒计时,
也是我给自己设定的、忍耐的极限。直到那个下午。深秋的黄昏来得格外早,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湿冷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像是某种催命符。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起书包,
想趁着人流涌出教室的混乱瞬间溜走。然而,刚冲到后门,
一只穿着名牌篮球鞋的脚就蛮横地踹在了门框上,挡住了去路。“跑什么啊?丧家犬?
” 李凯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惯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身后,
陈胖子和另外两个跟班像一堵墙,彻底封死了我的退路。陈胖子脸上挂着恶意的笑,
手里正抛接着一个崭新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心猛地一沉。完了。
又是厕所。每一次被他们堵住,
终点站永远是那个散发着恶臭、见证了我无数次屈辱的男厕隔间。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
所有的挣扎在无数次被碾压的经验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只会换来更残酷的对待。
我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木偶,被他们推搡着,踉踉跄跄地穿过喧闹渐息的走廊。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声,混合着远处球场上模糊的哨音,
扭曲成一种怪诞的背景音。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同学,目光扫过,又迅速移开,像躲避瘟疫。
那些眼神,或漠然,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干脆就是看戏般的兴奋,
都像细小的针,扎在我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厕所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尿臊、消毒水和陈年污垢的刺鼻气味猛地灌入鼻腔。
最里面的隔间门被陈胖子一脚踹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老地方,请吧,方同学?
” 李凯抱着手臂,倚在肮脏的瓷砖墙上,下巴朝里面扬了扬,
脸上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笑容。隔间的地面上,积着一层浑浊的污水,
漂浮着烟头、纸屑和一些难以名状的秽物。蹲坑边缘,一圈深黄色的尿渍清晰可见。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陈胖子从后面狠狠一推,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噗通!
”冰冷、黏腻、散发着恶臭的污水瞬间包裹了我的膝盖和双手。
那股难以形容的腥臊气味直冲天灵盖,呛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吐出来。
污水浸透了薄薄的校服裤子,冰冷刺骨,紧紧贴在皮肤上。“哈哈哈哈!看看!
像不像条掉进粪坑的狗!” 陈胖子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还没等我从这令人窒息的污秽中挣扎起身,一只大手猛地揪住了我的后衣领,
粗暴地将我的上半身提了起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将我的头向下按去!
视野瞬间天旋地转。肮脏的瓷砖地面在眼前急速放大,
蹲坑里那圈深黄的污渍和漂浮的秽物清晰得令人作呕。
冰冷的、带着浓烈氨水味的液体猛地呛进了我的鼻腔和嘴巴!“唔——!” 我拼命挣扎,
双手徒劳地在湿滑的地面上抓挠,指甲刮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声音。污水呛进气管,
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窒息感,眼前金星乱冒。“别动!给老子喝!今天让你喝个够!
” 陈胖子兴奋地怪叫着,肥胖的身体压在我背上,膝盖死死顶住我的腰眼,
巨大的力量让我动弹不得。他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按住我的后脑勺,
强迫我的脸埋进那令人绝望的污秽里。冰冷、恶臭、无法呼吸的液体疯狂地涌入鼻腔和口腔,
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咸腥和苦涩。我徒劳地挣扎,每一次试图抬头都被更粗暴地按下去。
耳朵里灌满了水,嗡嗡作响,混合着他们几个人兴奋到变调的狂笑。“对对对!
拍下来拍下来!镜头拉近点!特写!哈哈,‘喝尿的狗崽子’!这标题绝了!
” 李凯亢奋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另一个跟班拿着手机,
屏幕刺眼的白光直直地打在我被迫埋进污水的侧脸上,
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我此刻的狼狈和绝望。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每一次亮起,
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快!表情!让他给个表情!哭啊!
叫啊!狗不都会叫吗?” 李凯凑近,对着镜头指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残忍的愉悦。
屈辱、愤怒、窒息带来的濒死感,
还有那冰冷污水灌入喉咙的恶心……无数种极端痛苦的情绪瞬间爆炸!
像一座沉寂了太久的火山,积蓄了太久太久的熔岩,在极致的压迫和践踏下,
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脆弱的岩壳,轰然喷发!“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从我被污水堵塞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饱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累积了两年的愤怒和濒临崩溃的绝望,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咆哮!我猛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向上抬头!
后脑勺狠狠撞在陈胖子猝不及防的下巴上!“嗷!” 陈胖子吃痛,手上力道一松。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猛地挣脱出来,整个人瘫软在湿滑肮脏的地面上,
剧烈地呛咳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眼泪、鼻涕、污水糊了满脸,
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我抬起头,透过被污水模糊的视线,
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那个举着手机、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笑容的李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口腔里充满了污水恶心的味道和浓重的血腥味——是我自己咬破了嘴唇。那目光,
不再是恐惧,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淬了毒、燃着地狱之火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李凯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和那噬人的目光惊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
随即被更大的恼怒取代:“操!还敢瞪眼?给我……”“凯哥!凯哥!
” 拿手机的那个跟班突然紧张地打断了他,脸色有点发白,
“刚……刚才那声……好像惊动外面了!有人过来了!”果然,
厕所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李凯脸色变了变,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未尽的恶意,对着手机屏幕啐了一口:“妈的,
算你走运!视频拍到了就行!” 他炫耀似的晃了晃手机,“‘喝尿的狗崽子’,
拍得多清楚!方默,你最好给老子记住了,敢说出去一个字,
或者让我爸听到半点风声……” 他狞笑一声,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他朝陈胖子他们使了个眼色:“走!”几个人迅速收起手机,像躲什么脏东西一样,
骂骂咧咧地快步离开了隔间,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狭小恶臭的隔间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瘫坐在冰冷的污水中,浑身湿透,污水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同样肮脏的校服上。
剧烈的呛咳终于慢慢平息,只剩下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和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恶心。
空气里弥漫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和浓重的屈辱味道。
我扶着冰冷的、同样肮脏的隔板墙壁,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站起来。双腿发软,
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走到那面布满污渍和水痕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往下滴着浑浊的脏水。
脸颊、额头沾满了灰黑色的污渍,混合着没擦干的泪痕和鼻涕。嘴唇被咬破了,
渗出的血丝在污浊的脸上格外刺眼。一双眼睛,因为剧烈的呛咳而布满血丝,通红一片,
但此刻,那通红的眼底深处,却再也找不到一丝恐惧和懦弱。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冰冷刺骨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恨意!
像两簇在深渊里燃烧的鬼火。我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散发着恶臭的自己,
盯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
尝着那混合着污水和鲜血的、苦涩而腥咸的味道。两年七个月零三天。这个精确到天的数字,
如同淬火的钢铁,在心底反复锻打,最终凝成了一把无形的、锋锐无匹的刀。够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