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机械地整理着裙摆褶皱，这是今天第三次了。
指甲划过亚麻布料的声音让我想起粉笔刮擦黑板。上周五最后一节美术课，
有个孩子把石膏像摔得粉碎。当时我蹲在地上捡碎片，
听见家长在走廊说："二十六岁就当班主任，肯定是靠脸上位。"蓝山咖啡厅的冷气太足。
我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角落座位能看到整个大厅。斜对面那桌男女在交换名片，
女人涂着莓果色指甲油的手正往男人西装口袋里塞房卡。包里的手机又在震。
不用看就知道是妈妈，锁屏界面已经堆了八条语音。最上面那条显示59秒，
足够把"高龄产妇风险"说上三遍。我摸到包内侧的硬纸片边缘。
心脏病诊断书在黑暗里发烫，医生那句"患者不宜受***"跟着脉搏一跳一跳。
周明远迟到十七分钟。当那股木质调古龙水飘过来时，我的脊椎突然僵直。前夫出轨那天，
酒店枕头上全是这个味道。甜得发腻的广藿香，像融化的太妃糖粘在鼻腔里。"林老师？
"男人西装袖口露出百达翡丽。我盯着表盘上反光的蓝宝石玻璃，
想起苏雯今早发来的教程："记住，要像欣赏美术馆藏品那样看男人——保持距离，
但眼里得有光。""您比照片上更年轻。"我把冰美式推过去，"半糖，您试试？
"他小指上的戒痕还没褪干净。上周相亲资料里明明写着"未婚"，
现在那圈浅白色正在咖啡杯沿上蹭来蹭去。"听说林老师擅长画肖像？"他突然前倾，
香水混着薄荷漱口水喷在我锁骨上，"我书房正好缺幅..."玻璃门突然被撞开。
穿JK制服的女孩跌跌撞撞冲向我们这桌，草莓蛋糕糊在周明远裤裆上。她弯腰道歉时，
我清楚看见她后颈有颗红痣，和苏雯昨天推荐的"新人"特征完全一致。
"徐阿姨在停车场晕倒了！"女孩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掐进脉搏，
"护士说需要直系亲属签字..."诊断书在包里发出脆响。
我摸到手机屏幕上妈妈刚发的消息："周总答应给三十万彩礼，你弟弟首付就靠你了。
"第2章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周明远的咖啡杯翻倒，
褐色液体顺着他的西裤往下淌，在裆部洇开深色痕迹。"在哪家医院？
"我甩开JK女孩的手，她虎口处有块蝴蝶纹身，
和苏雯上周朋友圈里晒的新人入职照一模一样。女孩突然压低声音："苏姐说让你继续坐着。
"她往我掌心塞了团纸条，转身时制服裙摆扫过周明远的皮鞋。我看见她后腰别着对讲机，
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周明远正用湿巾擦拭手表。表盘反射的冷光晃到我眼睛上，
像三年前离婚时律师楼的射灯。"令堂没事吧？"他嘴角绷得笔直，仿佛在忍耐什么，
"需要我送您过去吗？"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我摸到诊断书边缘已经卷边，
纸条在掌心被汗浸湿。落地窗外突然闪过一抹红，苏雯的玛瑙耳坠在阳光下像两滴血。
"不用了。"我慢慢坐回去，膝盖撞到桌底。周明远手机屏幕亮起来，
锁屏是三个穿校服的孩子，日期显示昨天刚拍的。他迅速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戒痕在无名指上泛着青白。服务员来换桌布时，我展开纸条。
打印字体工整得可怕："他书房有暗格，拍下来"。背面用口红写着数字，像是酒店房号。
草莓香精的味道冲进鼻腔，我打了个喷嚏。"过敏？"周明远递来手帕。
浅灰色亚麻布角落绣着字母Z，和某奢侈品牌的定制标签完全不同。前夫也有块这样的手帕，
用来擦出轨对象的口红印。我假装咳嗽避开他的手。窗外苏雯正在打电话，
鲜红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浅痕。三年前酒店监控里，她也是这样用指甲敲击前台大理石的。
"听说林老师画肖像要观察骨骼结构？"周明远突然抓住我手腕。他拇指按在我桡动脉上，
医生测心率时都没这么精准。"今晚我有个私人酒会，模特都是舞蹈学院的。
"他西装内袋露出黑色房卡一角。我想起苏雯今早的叮嘱："建材公司现金流断了，
他急着找替罪羊。"咖啡厅音响突然切换成《卡农》，前夫求婚时用的也是这个版本。
手机又震了。妈妈发来弟弟的购房合同照片，首付金额用红圈标着三十万。
诊断书在我包里发出纸页摩擦声，医生潦草的字迹浮现在眼前：二尖瓣脱垂，
避免剧烈情绪波动。"我妈妈其实在老家。"我盯着周明远表带上的划痕，
"刚才是学生恶作剧。"窗外苏雯突然举起手机，摄像头反光点正对我们的桌子。
周明远笑起来眼角有细纹。他松手时在我掌心画了个圈，像在确认尺寸。
"那正好聊聊肖像画。"他掏出钢笔在餐巾纸上写地址，"今晚八点，我派车接您。
"钢笔是万宝龙的赞助商限定款。前夫公司年会上，获奖者人手一支。
我摸到餐巾纸背面有凹凸感，翻过来看见透印的"抵押合同"字样。服务员送来新咖啡。
周明远往杯子里扔了三块方糖，搅拌时银匙碰撞杯壁的节奏，
和苏雯上次培训时敲击白板的频率分毫不差。"您知道吗？"他忽然压低声音，
"有些画看着是风景，其实是藏宝图。"落地窗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
苏雯的红裙子像道伤口横在画面中央，她正在对电话那头说"货已验过"。
三年前民政局门口，离婚调解员也用过这个词。我端起咖啡杯，发现杯底有未化的糖粒。
周明远突然凑近，古龙水里混着胃酸的味道："听说林老师前夫是跳楼的？
"他呼吸喷在我耳垂上，"二十六层，和今晚酒会楼层一样。"咖啡杯从我手里滑落。
褐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漫开，像极了当年从顶楼俯瞰的马路图案。苏雯在窗外比划拍照手势，
她指甲油的颜色和当年酒店地毯上的经血一模一样。"八点见。
"周明远把房卡塞进我外套口袋。硬塑料边缘刮过肋骨，
我想起医生指着CT片说"瓣膜缺口"。停车场方向突然传来急刹声，
穿JK制的女孩正把昏迷的徐美华塞进出租车。手机屏幕亮起。
妈妈发来语音："你弟女朋友怀孕了，下个月必须买房。"诊断书在我包里发出脆响，
苏雯的短信同时弹出："暗格里有你前夫的保险单。"第3章我盯着素描本上的裂痕发呆。
"老师，为什么你画的镜子都是碎的？"小杰用沾满铅笔灰的手指戳了戳纸面。他今年七岁，
画的小狗永远只有三条腿。窗外在下雨。水珠顺着玻璃滑下来，在窗框积成小小的水洼。
我伸手去擦画纸，才发现指尖沾了水。"因为......"我顿了顿，
"破碎的东西更有意思。"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孩子们互相交换眼神，
像一群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妈妈发来的照片——周明远的资产证明，
红笔圈出的数字旁边沾着褐色的污渍。我认得那种痕迹，是她的止咳糖浆混着血丝。
"老师你流血了！"小杰突然尖叫。铅笔尖不知什么时候扎进了掌心。
血珠渗进素描纸的纤维里，在破碎的镜面上开出细小的红花。放学时雨停了。
校门口停着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半截，露出苏雯的侧脸。她今天涂了裸色唇膏，
看起来像具精致的尸体。"进展如何？"她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装着前夫坠楼现场的监控截图，边缘已经磨得起毛。我盯着照片里模糊的侧脸。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酒店收据，署名是"S.W."。
"周明远书房有暗格。"苏雯突然凑近，香水味熏得我眼睛发涩，"你前夫的意外险受益人，
去年被改成了建材公司。"纸袋里滑出张内存卡。***电脑后，
监控画面里前夫正在和谁通话。镜头扫过对方的手腕，
百达翡丽表带上的划痕和周明远的一模一样。妈妈又打电话来了。***是《婚礼进行曲》，
弟弟设置的。"三十万到账没有？"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
"你弟媳的肚子等不了......"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扔进包里。
诊断书和房卡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周明远昨晚给的房卡，
烫金数字在黑暗里发着微光。电脑屏幕突然跳出新邮件。苏雯发来的压缩包，
解压后是段酒店走廊的监控。日期是前夫跳楼前三天，画面里他正把什么塞进西装内袋。
放大到像素模糊才看清——是和我素描本同款的碎镜图案。楼下传来喇叭声。
周明远的司机等在雨中，手里举着把黑伞。伞骨在路灯下反着冷光，像极了医院手术器械。
"林小姐？"司机拉开车门。后座上放着装画具的箱子，我上周落在咖啡厅的。
箱子里有瓶松节油。拧开盖子时，闻到的是古龙水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车驶过跨江大桥。
江水黑得像妈妈咳出来的血痰，浪花拍在桥墩上，碎成无数片镜子。
第4章奔驰车在建材大厦前急刹。司机递来的湿巾带着檀香味，和我前夫葬礼上用的同款。
擦手时才发现，指甲缝里还沾着教室里的红色颜料。
周明远公司的玻璃幕墙像块扭曲的哈哈镜。我的倒影被拉长又压扁，下巴尖得能戳破纸。
三年前画室走廊的消防玻璃，也是这么照出前夫和"S.W."交叠的身影。
旋转门转得太快。我数着节奏冲进去，还是被夹到了手包。诊断书从裂缝里露出一角，
徐美华三个字正好对着前台摄像头。"周总在28层。"前台姑娘的睫毛膏结块了。
她扫过我沾颜料的袖口，嘴角抽了抽，"您是他女儿的新家教？"电梯镜子里的我像个鬼。
口红晕到嘴角，像刚啃过生肉。数字跳到15层时，
镜面突然映出个穿校服的背影——双马尾，书包上挂着黏土向日葵。
那是我素描班上周手工课的奖品。"爸爸！"电梯门开得太急。周明远搂着那女孩的肩膀，
他无名指上的戒痕被创可贴盖住了。女孩书包拉链没拉严，露出数学作业本的一角。
我教过的孩子都知道，林老师会在作业本封面画小太阳。"林老师？"女孩突然转头。
她眼睛下面有颗泪痣，位置和苏雯左眼那颗完全一致。周明远的手在女儿肩上收紧。
他西装袖口沾着咖啡渍，和三天前在蓝山咖啡厅弄脏的是同一件。"小满来谈肖像画的事。
"他手指在女孩后颈敲摩斯码，"去车里等，爸爸落在家里的文件在副驾。
"女孩跑向消防通道时，作业本掉了。我弯腰去捡，看见扉页上家长签名栏写着"苏雯"。
字迹工整得和咖啡厅纸条一模一样。"周三的亲子日。"周明远按下电梯关门键，
"法律规定探视权。"他嘴角在笑，眼睛却像冷冻柜的玻璃门，"听说徐老师昨天又住院了？
"电梯突然剧烈震动。灯光熄灭的瞬间，他呼吸喷在我耳后："三十万可以买很多瓶特效药。
"黑暗里响起纸张摩擦声，"当然，也够买份意外证明。"应急灯亮起来时，
他手里拿着我的诊断书。徐美华的心脏彩超图被他折成纸飞机，尖头正对我左胸。
28层空荡荡的。落地窗外能看到江景，黑水里漂着游轮的彩灯。
周明远打开保险箱的声音让我牙酸，像用指甲刮黑板。"画具在休息室。"他扔来串钥匙，
"听说你擅长画破碎的东西？"休息室有面落地镜。我对着它打开画箱，
发现松节油被人换成了古龙水。镜框突然映出周明远的影子，他正用我的铅笔在文件上签名。
"爸爸！"消防通道传来尖叫。接着是重物滚落的声音，
像三年前画室石膏像砸在地上的动静。周明远冲出去时，文件飘到我脚下。
抬头看见女孩趴在防火门缝里眨眼，她嘴唇一张一合，口型是"苏阿姨说快拍"。
文件抬头印着"意外险特别条款"。受益人那栏被涂改过，
新墨水盖不住原来的"S.W."。我摸出手机，
镜头对焦时突然扫到条款细则——"高空坠落适用双倍赔付"。手机突然震动。
妈妈发来病房照片，心电图机屏幕上跳着30万这个数字。她另一只手举着弟弟的B超单，
胎儿轮廓像团模糊的阴影。防火门那边传来脚步声。我把文件塞回原处时，
摸到保险箱夹层里有硬物。抽出来看是把车钥匙，挂坠是半块碎镜子。
周明远抱着女儿回来时，我正在调颜料。女孩校服裙沾着机油，膝盖擦破的伤口形状像朵花。
"林老师。"她突然对我伸手，"你画的小向日葵，掉在电梯里了。
"她掌心的黏土挂件被踩扁了。花瓣中间嵌着个微型摄像头，镜头反着冷光。
"小孩子总乱跑。"周明远用湿巾擦女儿的血，纸巾很快被染红，"就像你前夫，
明明说好等离婚判决，非要提前去天台看风景。"窗外突然打起闪电。
雨滴劈头盖脸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指甲在抓挠。女孩从书包掏出盒粉笔，
在休息室地板上画了扇门。"老师教我们的。"她仰起脸，泪痣在闪电下发紫，
"画个门就能逃出去。"周明远突然大笑。他抓起那盒粉笔扔出窗外，
有支红色的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极了三年前从26层坠落的领带。手机又震了。
苏雯发来段录音，点开后听见我弟弟的声音："姐，
那晚姐夫接到电话说你去酒店抓奸......"录音突然中断。周明远站在我背后，
他的古龙水混进了血腥味。"对了。"他往我颜料盘里挤了坨鲜红，"听说徐老师的主治医，
是我连襟。"女孩开始用粉笔灰涂抹膝盖的伤口。她哼的歌我听过，
是苏雯手机***的童声版。窗外雨更大了，江水漫过堤岸，吞没了所有倒影。
第5章雨下得像要把整座城市冲垮。我站在便利店屋檐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
手机屏幕亮着，
妈妈刚发的消息："医生说再不手术就......"后面跟着张病危通知书照片，
签名栏空白处用红笔画了个圈。苏雯的高跟鞋踩进水坑。她今天换了香奈儿套装，
珍珠耳环在闪电下泛着蓝光。"拿着。"她递来的支票被雨打湿边缘，
数字30后面的零晕染开来，像串浮动的气泡。"咨询费。"她用手包挡雨，
腕上的卡地亚手镯滑到肘部。三年前酒店监控里，那个挽着我前夫的女人，
手腕上也有道类似的闪光。我盯着手镯内侧的刻字。SW两个字母被雨水放大，
在皮肤上投下浅淡的阴影。"条件呢？""继续和周明远约会。"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指甲陷进脉搏，"下周三前，拿到他保险箱里的U盘。"便利店玻璃映出我们变形的倒影。
她红唇开合的弧度，和监控视频里一模一样。我突然想起前夫坠楼那晚，
他最后一条短信是："SW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雨幕里冲出个穿校服的影子。
周明远的女儿举着把透明伞，伞骨断了一根，塑料膜在风里啪啪作响。"苏阿姨！
"她踮脚给苏雯挡雨，校牌绳子缠着那半块碎镜子挂坠。苏雯蹲下来整理女孩衣领。
这个角度我能看见她后颈的粉底液没抹匀，
露出个暗红色胎记——和咖啡厅泼蛋糕的JK制服女孩完全一致。"你妈妈呢？
"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女孩突然笑了。她掀起刘海，
眉骨上有道浅疤："妈妈说这是爸爸用烟灰缸砸的。"她从书包掏出盒粉笔，"老师，
要玩跳房子吗？"粉笔盒里混着支口红。莓果色的，和蓝山咖啡厅那个女人用的一模一样。
苏雯突然抢过盒子："小孩子别碰化妆品。"她转身时，口红已经滑进自己手包。
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女孩校服第二颗纽扣——那是微型摄像头的反光，
和我素描班孩子制服上的一模一样。"周明远今晚在凯悦酒店。"苏雯把支票塞进我口袋，
"1808房，他习惯把U盘藏枕头下面。"她嘴唇擦过我耳垂，
"就像你前夫藏离婚协议的地方。"便利店电视突然播报突发新闻。画面里是我任教的学校，
消防车红蓝灯光在雨中闪烁。
"......美术教室疑似煤气泄漏......"镜头扫过走廊，
墙上挂着幅被熏黑的画——我上周刚完成的《破碎的镜子》。手机疯狂震动。
弟弟发来十几条语音，最后一条带着哭腔："姐，
妈把氧气面罩拔了......"支票在我手里皱成一团。雨水把30万泡成了模糊的墨团，
像极了妈妈咳在诊断书上的血渍。苏雯突然扳过我肩膀："你前夫死前转了笔钱。
"她手机屏幕上是银行流水，"收款人叫徐美华。"女孩用粉笔在湿漉漉的地上画房子。
最后一格画着太阳，和我素描班奖励给优秀作业的小图标分毫不差。她突然抬头："林老师，
爸爸说跳错格子的人会摔得很疼。"苏雯的高跟鞋碾过粉笔图案。她弯腰时，
我闻到她发丝间的古龙水味——和咖啡厅、和周明远、和前夫葬礼上的一模一样。"对了。
"她往我包里塞了盒新粉笔，"你弟弟的女朋友......"金属盒里传来咔嗒声，
"是我表妹。"雨更大了。便利店玻璃映出三个扭曲的影子：红唇的恶魔，微笑的孩童，
还有我——那个握着支票的，满手颜料的帮凶。第6章母亲在客厅里转圈。
那件绣着金线的旗袍绷得太紧，她每走一步，盘扣就发出不堪重负的***。
梳妆台上摆着新买的珍珠项链，和我前夫送苏雯的那条像是同一个专柜货。
"小周说下个月订婚。"她用口红在镜子上画爱心，膏体折断的声音像骨头碎裂，
"你弟弟连新房窗帘都选好了。"浴室门锁咔哒轻响。我坐在马桶盖上翻手机，
周明远的消息跳出来："凯悦1808，九点。"定位地图上那个红点，
和三年前前夫发来的完全重合。花洒突然喷出热水。雾气爬上镜子，
母亲画的爱心化成一缕红泪。我盯着模糊的镜面，
突然发现台面上多了瓶男士古龙水——前夫常用的那款。"小周落在这儿的。
"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他说你最喜欢这个味道。"她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你爸当年追我，也是用这招。"手机屏幕亮起。
苏雯发来段监控视频：周明远女儿正在往我包里塞东西，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粉色U盘。
拍摄时间显示是昨天，地点却在医院心外科走廊。我拧开古龙水瓶盖。
液体混着水蒸气钻进口鼻，和凯悦酒店走廊熏香一个味。瓶底贴着小标签，
手写日期是三年前的同一天。母亲开始哼歌。走调的《婚礼进行曲》，
和弟弟设置的手机***一模一样。她敲浴室门的节奏，像极了苏雯在咖啡厅敲桌面的频率。
"对了。"她的影子贴在磨砂玻璃上，"小周刚来电话，说给你准备了惊喜。
"塑料袋窸窣作响，"他连婚纱都买好了，就挂在你以前卧室。"花洒喷出的水突然变烫。
皮肤刺痛时我才发现，手腕上还沾着教室里的红色颜料。水流冲过的地方，
淡红色液体在瓷砖上汇成细流，像极了母亲咳在诊断书上的血丝。手机震动。
周明远又发来消息："记得穿蓝色。"配图是条挂在更衣室的蓝裙子，
领口别着向日葵胸针——和我奖励给学生的一模一样。雾气越来越浓。
镜面上突然出现几个指印，组成破碎的镜子图案。我伸手去擦，
摸到冰凉的金属物体——苏雯给的录音笔，正粘在镜子背面闪着红光。母亲开始拍门。
她旗袍盘扣崩开的声音像枪响。"快出来！"她嗓子哑得像砂纸，"小周派的车到楼下了！
"我打开手机相册。三年前前夫发的定位截图里，酒店玻璃幕墙反射出两个人影：一个是他，
另一个穿着莓果色高跟鞋。现在那张照片边缘，多了个被水汽模糊的细节——酒店旋转门里，
穿校服的小女孩正举着黏土向日葵。浴缸下水口突然堵塞。水面浮起几根长发，
发梢染成和苏雯同款的酒红色。母亲还在哼歌，走音走到西伯利亚去。
我盯着不断上涨的热水。水面倒映的天花板上，有道裂缝正缓缓张开，
像极了前夫坠楼前画在遗嘱背面的那道。手机突然黑屏。倒影里，
有只手正从背后伸向我的肩膀。第7章"今天我们画'我的家庭'。
"粉笔在黑板上断成两截。孩子们的笑声里，小杰举起蜡笔："老师，可以画继父吗？
"他手腕上的淤青在袖口若隐若现，形状像朵向日葵。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我正在发画纸，
突然看见后排多了道影子——周太太的钻戒在光束里折射出七彩光斑，
像极了三年前酒店玻璃幕墙的反光。"继续画。"我声音发紧。孩子们低头涂抹时，
高跟鞋的声音从过道传来。周太太的香水味盖过了颜料味，她无名指上的钻石足有鸽子蛋大，
戒托内侧刻着"SW"的缩写。"我女儿很喜欢你。"她指尖划过小杰的画，
红色指甲油在"爸爸"脸上拉出血痕，"她说你教的跳房子特别有趣。"空调突然滴水。
水珠砸在小杰画纸上，晕开了蜡笔画的窗户。那扇窗的造型，
和凯悦酒店1808房的落地窗一模一样。周太太弯腰捡笔。她后颈的粉底液没抹匀，
露出块暗红色胎记。"听说徐老师手术很成功？"她往我口袋里塞了张纸，"多亏那三十万。
"纸条上是医院收费单。患者签名栏里，"徐美华"三个字的笔迹，
和我童年作业本上的家长签字分毫不差。教室后排传来窃笑。周太太的女儿正在画全家福，
她给妈妈画了六根手指，每根都戴着不同款式的戒指。"彩虹要用七种颜色。
"我走过去帮她修改，发现她用的正是苏雯给的粉笔。金属盒底部粘着微型存储器，
和我从周明远枕头下找到的U盘同款。小女孩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掌心冰凉："老师，
你画错了。"她指着窗外，"彩虹是假的。"操场上的洒水器在喷水。
水雾里浮着道人工彩虹，边缘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母亲的主治医师正和周明远交谈，
两人手里拿着同样的病历本。下课铃响了。孩子们举着画往外跑，小杰的画飘到周太太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