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船长

午夜十二点十七分，江浸月站在青岚河畔，看着那艘没有灯光的小船缓缓漂来。

河面上雾气弥漫，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弱光芒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那艘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雾气中，像从另一个世界漂来的幽灵。

江浸月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作为市局首席法医，

他向来以理性著称，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此刻，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冰冷的汗水顺着背脊滑下。小船越来越近，

他终于看清了船上的景象——七个人影整齐地坐在船中，全都穿着老式寿衣，面色青白，

双眼紧闭。他们的姿势僵硬而诡异，就像被精心摆放的人偶。江浸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最靠近船头的那具"尸体"，竟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就在这时，

那个"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岸边，然后缓缓抬起手臂，向他招了招手。

江浸月猛地后退一步，脚后跟撞在河堤的石阶上，差点摔倒。当他再次看向河面时，

小船已经消失在浓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手指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仿佛要确认那具"尸体"不是真的自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江浸月几乎是跳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谢临雪"三个字。"喂？"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沙哑。"江大法医，

深更半夜在河边思考人生？"谢临雪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调侃，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关切，

"值班室说你急匆匆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江浸月沉默了几秒。谢临雪是市刑警队队长，

他的老搭档，也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人。但这件事...该怎么开口？"临雪，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在青岚河边...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个无神论者半夜跑出去？"谢临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一艘船，

"江浸月盯着恢复平静的河面，"一艘没有灯的小船，上面坐着...七个穿寿衣的人。

其中一个...是我。"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位置发我，十分钟到。"谢临雪简短地说，

随即挂断了电话。江浸月放下手机，再次望向河面。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河面上波光粼粼，

哪里还有小船的影子？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

也许只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但当他低头时，他的血液凝固了——河堤潮湿的石阶上，

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从水面一直延伸到他的脚边。二十分钟后，

谢临雪的黑色吉普车急刹在河堤旁。她跳下车，快步走向站在河边的江浸月。月光下，

她高挑的身影显得格外利落，短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详细说说。"她直接切入主题，

没有多余的寒暄。江浸月将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包括那个"自己"向他招手的诡异细节。谢临雪听完，眉头紧锁，却没有立即否定他的说法。

"我们先查查这附近有没有监控。"她说着，已经拿出手机联系局里调取河岸监控。

等待回复的间隙，谢临雪用手电筒检查了河堤。她突然蹲下身，

从石缝中捡起一样东西——一块腐朽的木头碎片，上面隐约可见红色的漆痕。

"像是从老式木船上掉下来的。"她递给江浸月，"闻闻看。"江浸月接过木片，

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福尔马林和...尸蜡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作为法医和刑警，

他们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这是长期接触尸体才会沾染的特殊气味。

"去查查青岚河的历史记录。"谢临雪果断决定，"特别是关于船只事故的。"回到警局，

两人连夜查阅档案。天蒙蒙亮时，谢临雪突然从一堆发黄的档案中抽出一份。"找到了！

二十年前，青岚河确实发生过一起离奇事件。"她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提高，

"一艘载有七人的渡船在同样的位置失踪，船上人员至今下落不明。

"江浸月凑过去看那份泛黄的档案。档案记载，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日午夜，

一艘载有七人的渡船在青岚河上神秘消失。目击者称看到船驶入一片突然出现的浓雾中，

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搜救队连续搜寻了半个月，连一片木板都没找到。

"七月十五...中元节？"江浸月皱眉。"鬼门大开的日子。"谢临雪点头，

"而且你看这个——"她指向档案中的一张模糊照片，"这是失踪前最后拍到的渡船照片。

"江浸月盯着那张照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照片中的渡船虽然模糊，

但船型和轮廓与他看到的诡异小船惊人地相似。"还有更奇怪的。

"谢临雪翻到档案最后一页，"当年负责调查这起失踪案的刑警是谢明远，法医是江寒舟。

"江浸月猛地抬头："我父亲？"谢临雪点头："而我父亲是当时的刑警队长。

"两人陷入沉默。二十年前，他们的父亲竟然一起调查过这起神秘案件，而现在，

同样的诡异现象再次出现，被他们两人目睹。"这不可能是巧合。"江浸月低声说。

谢临雪正要回应，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凝重。"怎么了？

"江浸月在她挂断后问道。"河边发现一具尸体。"谢临雪的声音异常冷静，

"死者被摆成坐姿，穿着...老式寿衣。"当两人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晨光中，

一具男性尸体被摆放在河堤上，背靠石栏，双腿伸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就像...坐在一艘无形的船上。江浸月戴上手套，蹲下身检查尸体。当他看清死者的脸时，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死者左腕内侧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和他自己手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他强迫自己专业地汇报，"死因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没有明显外伤。

但是...""但是什么？"谢临雪追问。江浸月轻轻抬起死者的手臂："尸僵程度异常，

通常死后6-8小时达到高峰，

但这具尸体在短短几小时内已经出现了通常需要12小时以上的僵硬程度。

而且..."他翻开死者的眼睑，"角膜浑浊度也远超正常速度。""你是说，

这具尸体的腐败速度异常加快？""不仅如此。"江浸月的声音低沉，

"他的皮肤表面有轻微蜡化迹象，这通常需要数周甚至数月才会形成。

就好像...这具尸体已经死了很久，但又刚刚才死亡。"谢临雪皱眉："这说不通。

""还有更说不通的。"江浸月示意她看死者的指甲，"指甲缝里有河底淤泥和水藻，

但根据尸表状况，他死后应该没有被浸泡过。"两人沉默地对视，

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具尸体在死后曾经在河底待过一段时间，

但尸表却显示他刚刚死亡不久。"等等。"谢临雪突然蹲下身，

从死者寿衣的领口内侧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她小心地展开，

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七人渡河，一人归来。"江浸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那是他父亲江寒舟的遗物之一，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江寒舟和六个陌生人站在渡口边，

照片背面写着同样的七个字：七人渡河，一人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临雪盯着那张照片，声音罕见地有些发抖。江浸月没有立即回答。

他抬头望向青岚河平静的水面，晨光下，河水泛着微微的金光，美丽而祥和。

但此刻在他眼中，那平静的水面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黑暗秘密。

"我想我们得查清楚二十年前那七个渡河的人究竟是谁，"他最终说道，

"以及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归来'。"谢临雪点点头，目光坚定："而且我们需要搞清楚，

那个'归来'的人...到底是谁。"江浸月的公寓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香气。

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射进来，在茶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将父亲留下的老照片平铺在桌面上，谢临雪坐在对面，眉头紧锁。"你确定这是你父亲？

"谢临雪指着照片中站在最右侧的年轻男子。江浸月点点头，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父亲年轻的面容。照片已经泛黄，边缘微微卷曲，

但江寒舟的容貌依然清晰可辨——高挺的鼻梁，略显严肃的嘴角，

还有那双与江浸月如出一辙的眼睛。"这是父亲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应该是他进入市局法医科不久后拍的。"江浸月翻过照片，再次确认背面那行褪色的小字，

"七人渡河，一人归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临雪拿起照片仔细端详："其他六个人你认识吗？"江浸月摇头："从未见过。

"他指向照片中站在父亲旁边的男子，"不过这个人...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谢临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穿着老式西装，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在泛黄的老照片中，

那双眼睛也显得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时光直视观者。"等等。"谢临雪突然站起身，

从包里翻出平板电脑，快速调取今早河边死者的资料，"你看这个。

"她将平板推到江浸月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死者的面部复原图，虽然死者面色青白，

但五官轮廓与照片中那个清瘦男子惊人地相似。江浸月倒吸一口冷气："是同一个人？

但这不可能...如果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这个人现在至少应该五十多岁了，

而死者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除非..."谢临雪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这二十年没有变老。"两人陷入沉默，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

江浸月起身走向书架，从最上层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父亲去世后，我整理了他的遗物，

但从未仔细看过这些老照片。"他翻动着相册泛黄的页面，"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谢临雪走到他身边，突然按住他翻页的手："等等，这是什么？

"她指向相册最后一页的夹层，那里微微鼓起，似乎藏着什么。

江浸月小心地撕开已经老化的胶条，从中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黑色笔记本。"父亲的日记？

"江浸月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嘶哑。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内页边缘泛黄卷曲。

江浸月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江寒舟工作笔记1999"，

但接下来的内容让他们困惑不已——整本日记都是用某种密码写的，

夹杂着奇怪的符号和数字。"这是警察用的密码吗？"江浸月问谢临雪。

谢临雪摇头："不是标准警用密码。更像是...私人创造的符号系统。

"她指着一页上反复出现的特定符号，"这个看起来像是'危险'或'警告'的意思，

你看它总是出现在特定描述后面。"江浸月快速翻阅着笔记本，突然停在中间一页："这里！

有一张图画！"那是一幅钢笔素描，画着一艘老式木船，船上坐着七个人影，

船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灯笼。图画下方写着一行字，

这次是用普通汉字写的："灯笼一亮，生死两忘。""七月十五，

灯笼引路..."谢临雪喃喃自语，"我奶奶曾经讲过青岚河的传说。说是中元节夜里，

如果看到河上有无灯的小船，千万不能靠近，那是'亡魂船'在寻找替身。""替身？

""民间传说中，死于非命的亡魂需要找到替死鬼才能超生。"谢临雪解释道，

"特别是溺死的亡魂，据说会每二十年一轮回，寻找新的替身。

"江浸月想起昨夜看到的诡异小船，不禁打了个寒战："你认为我看到的...是亡魂船？

那船上的'我'又是怎么回事？"谢临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翻动笔记本。在最后几页，

他们发现了一张折叠的剪报。展开后，

是一则二十年前的旧闻：《青岚河七人失踪案悬而未决，警方停止大规模搜救》。

报道旁边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艘失踪渡船的最后影像。

江浸月突然指着照片一角："看这里！"在照片边缘，几乎被裁掉的位置，

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岸边，似乎在看着渡船离岸。虽然像素极低，

但那挺拔的身形和侧脸轮廓，与江寒舟极为相似。"如果父亲当时在岸边，

那照片里的他..."江浸月的声音颤抖起来，"那么船上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谁？

"谢临雪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她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