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连载
陈爱珍刘红霞是《母亲的债务子女有义务偿还吗》中的主要人在这个故事中“白砚川上”充分发挥想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而且故事精彩有创以下是内容概括:2018年8月31傍晚6点厨房的油烟机轰轰响我妈在炒青椒肉我蹲在客厅地板上整理行李把牙刷和毛巾塞进侧边口袋她突然探出头喊了一声:“小你那个助学贷款的材料都带齐了吧?”“早复印好在文件夹第二”我扯着嗓子回顺手翻开文件夹检户口本复印件上还沾着去年办低保时居委会盖的红色指边角已经发黄卷起来饭桌上摆着两菜一青椒肉丝里的肉几乎都是肥漂着一层油我妈把...
主角:陈爱珍,刘红霞 更新:2025-03-02 21: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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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客厅地板上整理行李箱,把牙刷和毛巾塞进侧边口袋时,她突然探出头喊了一声:“小芸,你那个助学贷款的材料都带齐了吧?”“早复印好了,在文件夹第二页,”我扯着嗓子回她,顺手翻开文件夹检查。
户口本复印件上还沾着去年办低保时居委会盖的红色指印,边角已经发黄卷起来了。
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青椒肉丝里的肉几乎都是肥的,漂着一层油花。
我妈把最大块的肉夹进我碗里,“明天去学校前记得取现金,你们宿舍不是要交空调押金吗?”“妈,我算过了,”我放下筷子从裤兜掏出记账本,“学费住宿费加起来七千三,助学贷款批了六千,我自己暑假在便利店打工攒了八百,还差五百……”“啪”的一声,她把筷子拍在碗上,“差多少我给你补,吃饭就好好吃饭。”
我不敢再说话。
窗外的蝉叫得人心烦,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吹得她后颈的碎发一颤一颤的。
她今年四十六岁,但耳后已经有了一簇白头发,像沾了灰的棉线。
晚上8点20分我蹲在厕所洗牛仔裤,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推开一条门缝,看见我妈坐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数钱。
她把百元钞票一张张抚平,蘸着唾沫清点,然后在茶几上摞成三叠——最左边是深红色的新钞,中间是边缘发黑的旧票子,右边散着二十元和十元的零钱。
“妈,我自己去银行取就行……”我擦着手凑过去。
她猛地抬头,胳膊肘下意识护住钱,“你洗你的衣服去!”我站在原地没动。
她今天穿了件领口磨得起球的灰色短袖,低头时后颈凸起的骨节硌着布料,像要戳出来似的。
那些钱在节能灯下泛着冷光,我注意到最右边那叠零钱里有几张五十元对折过,折痕处已经发白了——那是我爸去世前常用的钱包样式。
夜里11点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花板上有块雨渍,像只张开的手掌。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来,班级群里还在讨论明天搬宿舍的事。
阳台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王经理,我真的就借三个月,孩子开学等着用钱……对,我知道利息高,可是……”我光脚踩上冰凉的水泥地,贴着墙壁挪到阳台门边。
纱窗破了个洞,夜风灌进来,吹得我妈手里的烟头一明一灭。
她戒了十年的烟。
“求您通融一下,我下个月厂里加班费发了立刻还……喂?喂?”她突然蹲下来,额头抵着洗衣机剧烈发抖,手机从膝盖上滑下去,砸在地砖上“咚”的一声。
我后退两步撞到椅子,塑料凳腿刮过地面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凌晨1点我盯着手机银行APP发呆。
余额显示327.6元,暑假打工的钱还剩这么点。
客厅的灯还亮着,我妈在茶几前佝着背写什么,圆珠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像虫子啃树叶。
轻轻推开她虚掩的房门。
床头柜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病历本。
“林淑芳,女,45岁,胃溃疡伴出血……建议住院治疗……”日期是2017年11月3日,我爸去世后的第二个月。
下面压着私立医院的收据:胃镜检查680元,无痛麻醉费300元。
衣柜最底层有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时锈渣扎进指缝。
一叠小额借条用橡皮筋捆着:- 2018.2.14 向刘红霞借款5000元,月息2%- 2018.5.6 向陈爱珍借款3000元,月息3%- ……最底下是张泛黄的工资条:2018年6月,基本工资2480元,加班费320元,扣水电费86.5元。
凌晨3点我站在阳台上拨通室友电话:“婷婷,你之前说的那个家教兼职……对,一周五次课我能接。”
风吹得晾衣绳上的衬衫晃来晃去,像吊着个苍白的人影。
手机震了一下,我妈给我发了条微信:“早点睡,明天妈送你去车站。”
我把额头抵在防盗窗的铁栏杆上,冰得太阳穴发疼。
楼下早点铺的卷帘门哗啦啦响起来,第一笼蒸包子的白汽混进夜色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22020年3月15日,居家隔离第23天厨房飘来白粥焦糊的味道时,我正在用我妈的手机上网课。
她上个月刚换的二手华为机,屏幕右上角裂了条缝,指纹解锁区被磨得发白。
班级群突然弹出一条通知:“本周六线上答辩需全程开启摄像头”。
我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摔,冲进厨房关掉煤气灶。
“妈!粥都煮成锅巴了!”她蜷在阳台藤椅上打盹,膝盖上摊着件缝到一半的旧毛衣,听见响动猛地惊醒,针尖在食指上戳出血珠。
“哎哟,光顾着改你这毛衣袖口……”她吮着手指含混地说,“焦了刮掉还能吃,别浪费。”
锅底的黑渣粘在铲子上抠不下来。
我打开水龙头冲锅,听见她在背后念叨:“你王阿姨说药店今天到货口罩,我待会儿去排队。
你那个答辩……要不要穿正装?”“对着摄像头穿什么正装,”我拿钢丝球使劲擦锅,“把你手机借我拍答辩视频,我那个破手机一开镜头就死机。”
她突然不说话了。
下午2点居委会的大喇叭在楼下循环喊:“非必要不外出”。
我蹲在路由器旁边蹭信号,我妈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林淑芳女士,您在惠鑫金融的借款已逾期87天,今日17:00前还款6324.76元可减免罚息,否则将采取法律手段。
我攥着手机冲进客厅。
她正戴着老花镜往口罩内侧缝纱布,针脚歪歪扭扭的。
“妈,这短信什么意思?”我把屏幕戳到她眼前。
她的睫毛在镜片后快速颤动,“诈骗短信!现在骗子什么招都有……”伸手要夺手机。
我缩回胳膊点开短信详情。
同一号码上周三打过两通电话,每次通话时长不足10秒。
“你还接通过!”我嗓子发紧。
她扯下老花镜摔在茶几上,“说了是骗子!你这孩子怎么疑神疑鬼的!”毛衣针从膝盖滚到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夜里11点半我躺在床上听隔壁咳嗽声。
自从居家隔离开始,我妈总说“夜里凉,咳嗽两声正常”。
但此刻那咳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闷闷的回音。
摸黑溜进她房间拿体温计时,床头柜抽屉卡住了。
用力一拽,一叠纸片雪崩似的撒在地上——2020年1月7日,市立医院胃镜复查报告单:“溃疡面扩大至1.5cm,疑似恶性病变待查”。
2020年2月19日,私立康华医院收据:“无痛胃肠镜检查套餐优惠价1280元”。
3张不同公司的网贷合同,借款金额分别是2万、1.5万、3万,月利率用红笔圈出来:1.8%、2.3%、2.15%。
我的手抖得握不住纸页。
洗衣机在阳台嗡嗡震动,投币式的那种,洗一次要转二十分钟。
她总说“洗衣机费水,内衣裤手洗就行”,可上个月我明明看见她在卫生间用洗澡水搓被套。
凌晨1点她趴在餐桌上睡着了,面前摊着记账本。
我抽出本子时,圆珠笔从她指间滑下来,在瓷砖地上滚出老远。
.3.2 口罩10只 85元黑市价- ……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绝对不能开刀,开了刀谁照顾小芸?”我打开冰箱找水喝,保鲜层塞满塑料袋包着的咸菜,底层冻着两包用报纸裹的排骨——那是我上周说“想吃糖醋排骨”后她连夜去排队的战利品。
包装袋上的价签被她用涂改液抹掉了,但超市条形码没刮干净,79.8元/kg。
早晨6点她在厨房熬中药,陶罐咕嘟咕嘟响。
我靠在门框上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胃病复发了?”药勺“当啷”撞在罐沿上,“小毛病,吃几副药就好。”
“病历上写的是疑似恶性!”热气蒸得她眼镜片发白,“私立医院就爱吓唬人,骗你多做检查多开药……”“那去公立医院复查啊!”她突然抄起抹布擦灶台,油垢早结成了壳,怎么搓都只是徒劳地蹭着表层。
“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去医院不是添乱吗?再说了……”她的声音低下去,“你爸当年开刀欠的债,去年才刚还清。”
我盯着她后腰处崩线的毛衣。
那件枣红色毛衣是我爸在世时给她买的,肘部补丁摞着补丁,像块僵硬的铠甲。
上午10点我在房间下载ZOOM软件准备答辩,她敲敲门探头:“要不要把我的口红借你抹抹?气色好点儿。”
“又不是选美。”
我对着摄像头调整角度,看见她影子在门口犹豫地晃。
她突然挤进镜头范围,手忙脚乱地捋头发,“我这件蓝衬衫显不显瘦?万一你们老师看见……”“妈!”我把她推出门,“这是毕业论文答辩,不是家长会!”门关上的一刹那,瞥见她把蓝衬衫小心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袖口还别着超市促销员的工牌——原来她请假了。
下午4点答辩结束时手心全是汗。
推开房门,看见她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ZOOM的登录界面。
用户名显示“张晓芸同学”,头像用的是我高三毕业照。
她听见响动惊醒,第一句话是:“那个秃顶老师最后冲你点头了,肯定过了吧?”我蹲下来捡起滑落的毛毯。
她的秋裤脚缩上去一截,露出小腿上暗紫色的静脉曲张,像爬满了扭曲的树根。
32021年7月12日,上海闵行区某写字楼空调出风口正对着我后颈吹,高级感但必须喜庆”“参考案例发你邮箱了附件:2003年婚庆店宣传单.jpg”。
主管老吴敲了敲我的隔板:“小张,下班前把终稿定下来,客户明天要上刊。”
“终稿”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个黑色笑话。
我看了眼手机,18:47,离末班地铁还有两小时。
晚上9点15分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缩在角落用手机接私单。
微信弹出一条语音,画儿童绘本的客户扯着嗓子喊:“小张老师,兔子耳朵改成粉紫色!我闺女说现在流行星黛露!”耳机里灌满报站声,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降温。
对面车窗映出我的影子:马尾辫扎了三天没洗,衬衫领口蹭上了马克笔的蓝墨水。
上个月花98元在淘宝买的通勤包,提手已经开线了。
深夜11点合租屋的卫生间漏水,楼上冲马桶的声音像瀑布。
我蹲在床垫上画商稿,数位板连着二手小米手机,指尖磨得发烫。
母亲发了条语音:“芸芸,妈今天在菜场看到有卖新鲜莲藕的,你小时候最爱吃藕夹……”我按下录音键:“妈,跟你说过别在菜市场买处理货,烂藕吃了又要犯胃病。”
发送前犹豫两秒,删掉后半句。
凌晨1点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震动,隔壁情侣又开始吵架。
微信弹出母亲转发的公众号文章:《早安!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配了个向日葵表情包。
我点开她朋友圈,背景还是我小学毕业照。
往下划到三天前:凌晨3:14,转发《50岁阿姨做保姆三年还清债务》。
截图,放大。
文章封面是个穿围裙的女人在擦玻璃,脸部打了马赛克,袖口露出一块暗红色胎记——和母亲手腕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早晨7点便利店饭团涨到6.5元。
我站在货架前计算热量,身后传来同事小周的声音:“张姐也来买早饭?”她把“姐”字咬得很重。
我攥紧饭团转身,看见她手里捧着22元的进口酸奶,指甲上镶着水钻。
“张姐昨天又加班到十点吧?年轻人别太拼,容易老得快。”
微波炉“叮”的一声,饭团里的梅干菜酸味冲进鼻腔。
我盯着她工牌上的“00年”出生日期,把滚烫的饭团塞进包里:“给室友带的。”
上午10点会议室投影仪泛着蓝光,甲方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出油渍:“这个婴儿奶粉海报,怎么不放妈妈抱孩子的照片?母爱才是最打动人心的!”老吴在桌下踢我的脚。
我抽出样机图:“考虑到爸爸参与育儿的趋势,我们增加了父子互动场景……”“趋势?”甲方冷笑一声,“你生过孩子吗?没生过就别纸上谈兵!”会议室突然安静,中央空调的冷气钻进衬衫缝隙。
母亲在这时打来视频电话,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像要爆炸。
中午12点半消防通道里飘着烟味,我回拨电话。
母亲的脸卡在镜头里,背后是厨房的瓷砖墙:“芸芸,你吴叔叔说有个公务员岗位特别适合你……”“妈,我在上班。”
“妈知道!就耽误你两分钟,”她把手机凑近灶台,“你看这藕多嫩,切片裹上面糊炸得金黄……”油星溅到镜头上,画面糊成一团。
我盯着安全出口的绿光:“以后别转发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
她翻炒的动作停了:“什么文章?”“凌晨三点转的保姆还债那个。”
铁铲刮过锅底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
“顺手转的嘛,”她的声音虚浮起来,“你王阿姨总说看这些能攒福报……”通话时长跳到3分07秒,她突然喊:“糊了糊了!晚上再打给你!”下午6点老吴扔来一袋速溶咖啡:“小张,那个奶粉海报重做一版,今晚必须给。”
我撕开咖啡包装,粉末撒在键盘上。
手机弹出银行扣款通知:助学贷款自动还款2316.74元。
余额显示47.28元,而明天才到发薪日。
凌晨2点床垫下的弹簧硌着尾椎骨,数位板电量告急。
客户发来新需求:“在星空背景上加一行发光字:爸爸的爱像宇宙一样永恒!”我仰头吞下第三颗薄荷糖,母亲的朋友圈更新了。
她拍了碗清水挂面,配文:“女儿寄的藕夹真香笑脸。”
照片里根本没有藕夹,只有面汤上漂着两片蔫黄的菜叶。
楼下的环卫车开始收垃圾,铁铲摩擦地面的声音像在刮我的骨头。
我点开网贷平台页面,输入身份证号时,手指在验证码框停了十分钟,最终删光了所有数字。
42022年1月31日,除夕夜厨房的窗玻璃蒙着水汽,我妈蹲在地上刮鱼鳞,塑料盆里的鲫鱼突然蹦起来,溅了我一身血水。
我扯了张纸巾擦羽绒服:“都说了别买活鱼,超市杀好的贵不了几块钱。”
“现杀的新鲜,”她头也不抬,“你爸以前总说死鱼腥气重。”
冰箱上贴的福字掉了一个角,我伸手按牢,瞥见底下压着的超市小票:鲫鱼18.9元/斤,总价37.8元。
旁边用铅笔写着:“除夕食材预算200元含红包封20元”。
下午4点她在阳台上晾腊肠,竹竿被压得弯弯的。
我打开电脑修改年会海报,听见她突然喊:“芸芸,把我手机拿来,有个快递要收!”“又买什么便宜货了?”我划开她手机锁屏,淘宝页面跳出来——已售出列表里挂着那件墨绿色旗袍,成交价50元。
订单备注写着:“领口有蛀洞,麻烦包严实些”。
晾衣叉“哐当”砸在防盗网上。
她冲进来夺手机,湿漉漉的手在屏幕上按出好几个水印:“是帮王阿姨卖的!她非要学年轻人搞什么闲鱼……”“这件旗袍是你四十岁生日我爸送的,”我把手机塞回她兜里,“去年你说要等我结婚时穿。”
她转身去翻蒸锅里的腊肉,蒸汽扑在眼镜片上:“人老了穿这些花哨的做什么,不如换点实在钱。”
腊肉肥膘在沸水里卷曲发白,像她手腕上松弛的皮肉。
晚上7点春晚开始前,她把红烧肉推到我面前:“特地挑了五花三层。”
瓷碗边沿有块缺角,用透明胶粘着,这是我初中时摔的。
“妈你自己吃啊。”
我夹了块瘦的放她碗里。
“医生让我少吃油腻,”她把肥肉部分咬下来,瘦的又放回盘子,“你工作辛苦,多吃点。”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说吉祥话,楼下突然传来救护车鸣笛。
她筷子顿了顿:“隔壁楼老陈下午被拉走了,说是胆囊炎。
现在住院押金都要五千……”我扒拉着饭粒,月25日 胃药奥美拉唑63.8元- 结余:-9.3元夜里10点我蹲在浴室洗头,听见她跟亲戚视频拜年:“芸芸现在在大公司当设计师,领导器重得很……亲家公手术费凑齐了就好,哎,我最近手头也……”花洒突然变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裹着浴巾出来,她慌忙按掉电话:“你二姨非要显摆女婿给买金镯子。”
“妈,我上个月工资涨到六千二了。”
我擦着头发说。
她正把剩菜装进保鲜盒,闻言手一抖,糖醋汁泼在灶台上。
“哎哟,这擦起来费劲……”她扯了半卷厨房纸拼命抹,“钱你自己攒着,现在小姑娘都要买护肤品什么的。”
凌晨1点鞭炮声渐渐稀了。
我起来喝水,看见她卧室门缝漏着光。
推门时撞到地上的整理箱,里面塞满我的旧课本:高三数学笔记用红笔标着“重点”,边角被老鼠啃出锯齿。
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老花镜滑到鼻尖:“怎么还没睡?”“这话我问你,”我抓起她手里的本子。
是幼儿园家校联系册,1999年9月3日老师评语:“小芸吃饭挑食,请家长配合教育。”
旁边贴着我爸的字条:“周末带她去吃肯德基奖励小红花”。
她抢回本子塞进枕头底下:“人老了就爱瞎翻旧东西。”
我摸到枕头里硬硬的,抽出来是超市促销排班表:除夕当天早班补贴50元,她名字后面画着勾。
大年初三准备返程时,她往我行李箱塞真空包装的腊肠:“你们年轻人不会腌这个。”
拉链卡住了,她跪在地上使劲拽,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
“妈,下个月开始我每月多转一千。”
我蹲下帮她。
她突然用力拍开我的手:“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隔壁小刘考公务员每月稳稳当当……”行李箱“咔嗒”合上时,夹住了那件旧速写本。
翻开是我初中画的母亲节贺图:穿旗袍的女人在厨房炒菜,裙摆溅上了油点。
空白处有行铅笔小字:“2022年1月28日,卖旗袍实收50元,买降压药47.5元,余2.5元。”
客运站安检口排着长队,她突然跑向小卖部。
回来时往我兜里塞了罐八宝粥:“路上喝,别买高铁上15块的。”
高铁启动时,我看见她站在垃圾桶旁翻找什么。
塑料瓶被她踩扁塞进编织袋,那件穿了十年的枣红羽绒服在灰扑扑的人群里,像截将熄未熄的炭火。
52022年6月13日,下午3点火车空调坏了,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我拖着行李箱拐进巷子时,看见我妈正在楼门口拆纸箱。
她左脚踩住蒙牛酸酸乳的包装箱,右手攥着美工刀划胶带,刀片锈得发褐,T恤后背汗出个倒三角。
“妈!”她浑身一抖,刀尖在食指拉出道血口。
我冲过去踢开纸箱:“你疯了吗?被邻居看见怎么说!”“你怎么突然……”她把手藏在背后,“出差不是说明天回来?”“客户临时改需求。”
我盯着她脚边的编织袋,里面探出个空酱油瓶,“上个月不是才给你转钱?”她蹲下来拢散落的纸板,“楼里大学生搬家扔的,我看还挺干净……”“干净?”我抓起发霉的泡面桶砸向墙角,残汤溅在墙上,“非要把自己搞得像乞丐才甘心?”下午4点卫生间水龙头开到最大。
她坐在马桶盖上包扎伤口,我翻出碘伏狠狠按在伤口上:“破伤风死的人比还不上债的多!”“轻点轻点,”她抽着气,“老张头说最近废品涨价,矿泉水瓶一毛两个……”我扯胶带的手停在半空:“你还去废品站?”她眼神躲闪:“就顺路带点纸壳……”洗衣机的脱水声突然停了,阳台上飘来馊味。
我掀开盖布,看见桶里泡着发黑的饮料瓶,瓶口粘着烟灰。
傍晚6点她煮了青菜面,把荷包蛋埋在我碗底。
我戳着面条问:“你那个降压药还在吃吗?”“天热血压自然低,”她把自己碗里的葱花挑出来,“今天三十七度,废品站味道大,我都是赶早去……”筷子磕在碗沿上当啷响。
我冲进卧室摔上门,行李箱弹开撞翻床头柜。
速写本滑出来,封面是我大学时画的咖啡馆——现在用来垫外卖的油腻桌角。
本子里夹着电费单,10日 网贷利息 1932元- 结余:-1900.5元最后一页贴着我的幼儿园奖状,背面有新鲜墨迹:“芸芸小时候多乖,现在连话都不愿和我好好说”。
夜里11点她打鼾声从门缝钻进来。
我鬼使神差摸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找水喝。
冷冻层抽屉卡住了,用力一拽,十几个矿泉水冰坨哗啦砸在地上——每个冻成方块的冰里都封着个饮料瓶,像琥珀裹着虫子。
手机电筒光扫过灶台,调料罐后面藏着个铁盒。
打开是捆扎好的瓶盖:农夫山泉红盖、可口可乐拉环、甚至还有啤酒瓶金属盖,边缘磨得发亮。
凌晨2点蟑螂从速写本上爬过去。
我翻开大三时画的《母亲》,素描纸上她穿着旗袍择菜。
现在画纸空白处密密麻麻记着账,最新一条写着:“6月12日,收芸芸公司寄的快递纸箱3个,卖1.8元,买创可贴1.5元,余0.3元”。
背面突然露出铅笔痕迹。
撕开垫底的硬纸板,掉出张巴掌大的画:我爸抱着穿公主裙的我,我妈在画面角落只画了半身,手里举着啃一半的苹果。
右下角铅笔字晕开了:“妈妈不喜欢拍照,但小芸画的全家福比照片更好看”。
窗外环卫车开始收垃圾。
我摸着画上我妈残缺的裙摆,想起她今天拆纸箱时穿的裤子——那是我高中校服裤改的,膝盖处缝着卡通贴。
62022年8月7日,台风前夕阁楼木梯第三级台阶有根断钉,扎穿拖鞋刺进脚掌时,我正举着手机电筒找房产证。
上个月我妈说“要办低保复审需要复印件”,但我知道网贷催收员上周来喷过门上的红漆。
霉味混着陈年樟脑丸的气味涌进鼻腔。
纸箱堆里翻出我小学的《新华字典》,书页间夹着张电费催缴单:2005年7月,欠费36.7元,我爸的签名潦草得像心电图。
下午3点铁盒卡在旧缝纫机底座下,拽出来时锈渣簌簌落。
盒盖上印着“上海酥心糖”,锁扣早就锈死了。
我用美工刀撬开,一叠信札上的蓝墨水洇成了团团,最上面那封写着:“小芳亲启”。
“你在上面干什么!”我妈的喊声从梯口传来,震得灰尘在光柱里乱窜。
我攥着信转身,她半个身子探进阁楼,脸被闷热蒸得发紫:“房产证在五斗橱第二个抽屉……别乱翻你爸的东西!”“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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