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一死，恩断情绝冷宫的风，割得人脸疼。
楚疏影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裙摆沾了血。
手指扣进砖缝，指甲断了，她也没松。
她死不了，至少现在还不能。
可她知道，马上就死了。
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沉稳，不疾不徐，像踩在她心上。
萧珩来了。
她一抬头，瞳孔微缩。
昔日的夫君、这大启的皇帝，站在月光下，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楚疏影，朕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轻，像是在谈政事。
“毒赐自己，体面点。”
体面？
楚疏影扯了扯嘴角，笑意薄得像纸。
“体面？
陛下可知，臣妾本就是玩机关的。”
她抬头，眼神清冷，像一把藏着毒的匕首。
“机关巧匠，向来不信体面，只信生死。”
萧珩的眼里没有波澜。
“你是皇后，不该沾江湖血。
你勾结江湖，错了。”
楚疏影眼皮一垂。
错？
是啊，最大的错，是她把心给了他。
她是武林世家的后人，入宫前手染杀局，一手断魂丝，江湖闻名。
可是为了嫁他，她藏起了掌心的毒，穿上了宫里的凤袍，低眉顺眼了三年。
结果呢？
到头来，成了江湖余孽的替死鬼。
“陛下，”她轻声，像是呢喃，“臣妾若真勾结江湖，你还能站在这儿？”
萧珩没接话。
他挥了挥手，侍卫上前，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短刀。
“楚疏影，朕念你三年皇后之情，不剖腹，赐一刀封喉。
痛快些。”
楚疏影闭了闭眼，嘴角还是挂着笑。
她本以为，自己最怕的是冷宫。
可如今想想，冷宫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明知真相，却没力气翻盘。
她心里最后一丝执念，不是求饶，而是疑问。
谢无归呢？
那个一身玄衣的皇叔，三年前在她耳边低笑——“疏影，别太信皇帝，他心里容不得你我这样的人。”
她偏不信。
她以为谢无归不过是宫闱权谋里多嘴的闲人，冷眼旁观。
可她现在才知，谢无归是局中人，而她——是局里最可笑的那颗棋。
侍卫举起刀。
寒光一闪，楚疏影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在了地上。
她的喉咙一凉，血溅了出去，溅在萧珩的衣摆上。
那衣摆是明黄的，颜色很正，血却比明黄还艳。
她听见心跳声，一下，两下，越来越慢。
“萧珩……”她最后一口气说出口。
“你记着，来世我不会再入宫，更不会——嫁你。”
话没说完，血涌了上来，堵住了喉咙。
眼前一黑，她想：谢无归，皇叔，你也不会好过。
冷宫的灯熄了。
风还在吹，门外的树影，像无数鬼手，缠住了她的尸身。
可就在她彻底断气的那一瞬——耳边忽然有个声音，淡淡的，带着笑意：“疏影，真舍得死么？
这局，你还没看完。”
重生回首，局中翻盘楚疏影再睁眼时，鼻尖闻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栀子香。
她下意识捂住脖子——那里，分明应该是刀口的位置。
可掌心一片温热，肌肤好好的，连一道疤都没有。
这是哪？
她撑起身，指尖触到柔软的云纹绸被。
凤鸾殿。
她怎么会在这？
楚疏影眼底划过一抹警觉，下一瞬，殿外传来柔声：“娘娘，该起了，今儿是十月初八，陛下让人传了话，想在御花园赏菊。”
十月初八。
楚疏影眼里一片冷光。
这一日，是她嫁入皇宫的第三年。
也是三年前的今天，她第一次见谢无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带着那枚玉镯，是当年成婚时太后赐的。
袖口新裁的紫色凤纹，熨得一丝不皱。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三年前，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绿珠推门进来，见她坐在床榻发怔，柔声劝：“娘娘怎么了？
昨夜还好好地，可别又梦到什么不吉利的事。”
楚疏影收了眼底的冷意，嘴角挂起一抹笑。
“没事。”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柔顺，像是还没从昨夜的梦魇中醒来。
可心底己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三年。
她用了三年，从皇后做到废后，从高位跌入冷宫，死于一刀封喉。
她一心一意助皇帝稳固朝局，甚至把自己江湖的旧人脉全交了出去。
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死得不明不白，被安上了“勾结江湖、意图谋逆”的罪名。
连皇帝亲口都说了：“你最大的错，是不该还活着。”
楚疏影低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今生回来，她还会再做那个死心塌地的女人？
笑话。
“绿珠，给我梳洗吧。”
楚疏影声音柔软，眼里却藏着刀。
“今日家宴，本宫亲自去。”
绿珠一怔。
按理说，娘娘向来避着谢无归，哪怕是家宴，也从不主动露脸。
可今天，娘娘竟然要主动见他？
“娘娘，谢皇叔……他今日也会来。”
绿珠小心提醒。
楚疏影嘴角勾了勾，声音轻得像一根丝线。
“本宫就是要见见他。”
谢无归。
摄政王，皇叔，握兵权，执暗夜门，笑里藏刀。
前世，他一首站在局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冷宫，走向死局。
她以为他冷漠，可回头想想——他根本不是局外人。
他，是局里最深的那一环。
楚疏影坐在铜镜前，伸手挽发，指尖稳得连绿珠都心惊。
她慢慢地说：“从今往后，谁也别想算计我。”
她的脸倒映在镜中，依旧是那张娇美无害的面孔。
可眼底，藏着的再不是温顺，而是毒。
“绿珠，去，把我的步摇取来。”
“今日，要盛装。”
“娘娘，今日只是家宴，太张扬了吧？”
楚疏影微微一笑：“张扬又如何？
本宫重生一回，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点虚礼？”
她站起身，眼底冷光一闪：“今天开始，本宫不再是棋子。”
“谁要与我为敌，先试试——有没有命出这宫门。”
殿外秋风骤起，天边乌云翻滚。
远处，金殿己挂起宫灯。
谢无归，今日家宴你若敢来。
这一次，楚疏影不会再低头。
这局，她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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