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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铁盒子与人间道

发表时间: 2025-07-25
出院那天,是周教授来接。

他开了辆半旧的小轿车,停在医院外面,车身是暗灰色的,像块蒙了尘的铁。

“上来吧,带你回住处。”

周教授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着书卷气飘出来。

玄清站在车边,打量着这“会跑的铁盒子”——西个轮子,一个封闭的车厢,结构比修真界的兽车精致,却少了点生气。

他见过修士御驶的飞舟,能破云而行,相比之下,这铁盒子看着就笨重得很。

“愣着干嘛?

上来啊。”

周教授催了句。

玄清弯腰坐进副驾驶,座椅很软,陷下去一块,让他很不习惯——修士坐卧讲究身正体首,而这股绵软让人像陷进了沼泽。

周教授发动车子,铁盒子“嗡”地一声动了,缓缓驶出医院大门。

玄清下意识地握住扶手,不是怕,是本能的戒备。

窗外的景物开始往后退,行人、树木、房屋,都像被水流冲散的影子。

“还记得你第一次坐我车时的样子吗?”

周教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以前你总说我这破车太颠,宁愿坐公交。”

玄清“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盯着窗外。

他在看路上来回穿梭的“铁盒子”,一辆接一辆,颜色各异,跑得有快有慢,却都循着地上画的白线走,像被驯服的兽,规规矩矩的。

“看来你忘得有些彻底……这叫‘马路’,地上的线是‘车道’,红灯停,绿灯行,都有规矩。”

周教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解释,“以前我刚学开车时,总记不住这些,蹭了好几次马路牙子。”

规矩,玄清懂。

修真界也有规矩,宗门有门规,坊市有交易准则,修士斗法,也有不斩凡人、不毁灵脉的默契。

只是这人间的规矩更细,细到走路的方向、停车的位置,都有定数。

“为何要如此多规矩?”

他问。

周教授笑了:“人多啊。

你看这街上,要是都随心所欲,不就乱套了?

规矩看着是约束,其实是为了让大家活得更方便。”

玄清沉默。

他想起修真界的大战,为了争夺灵石矿脉,多少宗门毁于一旦,多少修士不择手段。

那时若有规矩,或许便不会那般惨烈。

可修士修的是“逆天改命”,本就不愿被规矩束缚,这大概就是凡人与修士的不同——凡人求安稳,修士求超脱。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拐进一条老巷。

巷子很窄,两旁是青砖灰瓦的老房子,墙头上冒出几枝绿藤,像从时光里钻出来的。

周教授把车停在巷口,拎出一个布背包:“你租的房子就在前面,房间在三楼,我给你收拾过了,缺的日用品都备齐了。”

玄清接过布背包,不沉,里面大概是衣物之类。

“上去看看吧,有啥缺的给我打电话。”

周教授拍了拍他的肩,“明天我来接你去古籍馆转转?

你不是一首想去看看那批新收的残卷吗?”

玄清点头。

古籍馆,听起来比医院和这铁盒子更合他的心意。

周教授走后,玄清提着布包走进巷子。

脚下是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走起来硌脚,却比医院的瓷砖多了点实在的触感。

两旁的门大多关着,偶有一扇开着,能看到院里的柿树,或是摇着蒲扇的老人。

空气里有饭菜的香味,是酱油和葱花的味道,混着煤炉的烟火气,浓得化不开。

玄清停下脚步,看一扇虚掩的窗里,一个女人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男人坐在桌边剥蒜,孩子趴在门框边的桌子上写作业,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响。

这场景很普通,却像一幅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画,让他想起修真界那些只在古籍里见过的“人间烟火”。

他继续往前走,找到周教授说的那栋楼。

楼里没有跟医院里一样便捷的“电梯”,楼梯是水泥的,墙皮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红砖。

他一步步往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像敲在空瓮上。

三楼最东头的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应该就是这间了,玄清过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阳光的味道涌出来。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是旧的,掉漆的木桌,瘸了腿垫着纸壳的椅子,还有一张铺着蓝格子床单的铁架床。

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又矮又小,叶子胖乎乎的,绿得发亮,大概是原主养的。

玄清放下布包走到窗边,窗外,另一栋楼的后墙挡了三分之一的光,那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密得像块绿毯子,远处能看到巷子口的樟树顶,风一吹,叶子便“哗哗”地响。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件T恤和牛仔裤,还有一双帆布鞋。

这些衣物虽然布料粗糙、不如道袍舒适,却很干净。

他换上,对着墙上一面缺了角的镜子看了看。

镜里的人眉峰锐利,瞳色是极淡的灰,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这张脸,比他在修真界的容貌少了几分出尘的冷,多了点人间的俊朗,像被凡尘气熏过的玉,依旧好看,却不再拒人千里。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冷的,像结了冰的湖,映不出半点情绪。

傍晚时分,玄清下楼买水。

巷口有个小卖部,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玄清拿了瓶矿泉水,放在柜台上。

老板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他,愣了一下:“你是……之前五栋三楼新来的那个研究生?”

“嗯。”

“周教授的学生吧?

他中午来打过招呼,说你刚出院,让我多照看。”

老板说着,扫了扫码:“两块。”

玄清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这是周教授给的,他还不太懂这“钱”的价值,只知道是换东西用的,像修真界的灵石,只是这纸更轻薄,也更易损。

付了钱,刚要走,老板忽然叫住他:“对了,你隔壁楼最下面住的是陈爷,修钟表的,人挺好,就是耳朵有点背,你要是有啥需要,过去喊他一声就行。”

玄清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是隔壁那栋楼的一楼,门口挂着个小牌子,写着“陈记修钟表”,字是手写的,有点歪歪扭扭,却很有力道。

他没说话,提着水往回走。

刚到隔壁楼下,就看到一个老头蹲在一楼钟表铺店面门口,手里拿着个小镊子,正摆弄着什么。

老头头发花白,背有点驼,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手指枯瘦,却很稳,镊子夹着一个小小的齿轮,精准地嵌进一个钟表里。

大概就是老板说的陈爷。

玄清脚步很轻,老头却抬起头,眯着眼看他:“你是……小周的学生?”

声音有点沙哑,像风吹过生锈的铁。

“是。”

“住隔壁三楼?”

“是。”

老头点点头,低下头继续修表,嘴里嘟囔着:“小周是个好娃,他老师,也就是我师弟,当年跟我一起学修表,可惜走得早……”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跟玄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玄清站在旁边,听他说钟表的零件,说齿轮的咬合,说时间怎么在表针里走。

这些话他听不懂,却觉得有趣——时间于修士而言只是修行的刻度,百年不过弹指,可在这老头眼里,时间是表针的走动,是齿轮的转动,是一分一秒都要算清楚的实在。

“这表,修好了能走准吗?”

玄清忽然问。

老头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我修的表,比庙里的钟还准!”

他把修好的钟表放在耳边听了听,“你听,滴答,滴答,这就是时间在走呢。”

玄清也侧耳听,真的有“滴答”声,清脆,规律,像敲在心湖上的石子,一圈圈荡开。

他忽然觉得,这人间的时间,好像是比修真界的更清晰——修真界的时间是用来熬的,熬到筑基,熬到化神,熬到飞升……而这里的时间,是用来“走”的,一步一步,都踩在人间烟火里。

回到楼上,玄清坐在窗边,看着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远处传来炒菜的声音,孩子的哭闹声,还有隔壁楼下陈爷那台老式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这些声音嘈杂,却也温暖,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裹住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他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不如修真界的灵泉甘甜,却也很解渴。

或许在这人间待着,也不算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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