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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天下第,一种 更新:2025-07-24 17: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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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十岁就成了天下第一刀客,然后提前退休隐居山林。五年后一只海东青叼来战书,
我随手在背面写“不约”。当晚猛禽的主人找上门,是个背刀的黑衣美男。
他指着我的鬼画符:“我想约。”我翻白眼:“说了不约!”他沉默片刻:“就一次,
不死斗。”我无奈应战,结果他打赢后凑到我耳边:“从今往后,天下第一和你,
都是我的了。”*师父咽气前,攥着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像铁箍,力气大得不像弥留之人。
“囡囡……”她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在我脸上,声音嘶哑得像磨砂纸。
“天下第一……你替我拿到了……好……真好……”那一点微弱的光亮终于燃尽,
她枯槁的脸上,竟奇异地浮起一丝少女般满足的红晕,转瞬即逝。
“我放心了……”最后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她攥着我的手骤然松开,滑落在冰冷的床沿。
一代绝色,江湖上传说能用脸杀人的“惊鸿仙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一辈子没看清过任何人的脸,包括她自己倾国倾城的容颜。最终的心愿,
也不过是让徒弟替她摸一摸那“天下第一”的虚名。我替她合上眼,心里没什么波澜。
从她捡回那个在雪地里快冻僵的小叫花起,我就知道,我这条命,
就是用来填她这个执念的坑的。坑填完了,她走了,我也该退了。*二十一岁,
别人还在江湖里扑腾着扬名立万,我揣着师父毕生攒下的、足够买下半座城池的银票,
包袱款款一头扎进了南边的苍莽群山。挑了个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山谷,
盖了间结实的竹屋,就此安营扎寨。江湖?打打杀杀?算了吧。有那闲工夫,
不如琢磨琢磨山下王婆子铺子里新出炉的芝麻烧饼有多酥脆。五年时光,
足够把一把锋锐无匹的快刀磨成一把切菜都嫌钝的柴刀。我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躺平”。
*清晨,我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吵醒。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我翻了个身,把薄被往头顶一蒙,
试图把那点扰人清梦的生机勃勃隔绝在外。“吵死了……”我嘟囔着,声音闷在被子里。
“再吵,中午就吃烤麻雀……”这威胁显然没什么分量,外头的鸟鸣声更欢快了。日上三竿,
腹中空空如也,终于把我从床榻上逼了起来。披头散发,趿拉着鞋子,慢吞吞晃到窗边。
推开竹窗,带着草木清甜气息的山风灌进来,吹散了最后一点睡意。窗台上,
昨天用油纸包好的半只烧鸡静静躺着——那是昨晚从山下“飘香居”打包回来的,
此刻被啃得只剩个孤零零的鸡头,几根油亮的骨头散落一旁。我盯着那鸡头,
鸡头上那粒小小的、死不瞑目的眼珠也正好对着我。“……” 一阵诡异的沉默。“又是你!
”我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控诉。“隔壁山头那只该死的黄鼠狼!连个鸡屁股都不给我留!
”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溪流的淙淙声。行吧。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早饭没了着落,只能自力更生。
我的视线落在屋角斜靠着的那把刀上——刀鞘蒙了一层薄灰,古朴沉暗,
丝毫看不出它曾饮过多少高手的热血,在无数惊心动魄的搏杀中斩断过多少神兵利器。
我走过去,伸手拂去鞘上的灰尘,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五年了,它像个被遗忘的老朋友。
我拎起它,入手依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久违的、蛰伏的力量感。推开吱呀作响的竹门,
阳光刺得我眯了眯眼。深吸一口山谷里清冽的空气,足尖在松软的泥地上一点,
整个人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倏然拔高,轻盈地掠过下方茂密的树冠。风在耳边呼啸,
带着林间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视野豁然开朗,连绵起伏的翠绿山峦尽收眼底。几个起落,
人已稳稳落在半山腰一片向阳的缓坡上。这里生着一大片粗壮的青皮竹,挺拔修长,
竹节分明,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山下的李木匠早就眼馋这竹子许久了,
说这竹材硬实又韧,是做竹器上好的料子,答应给我打一套新桌椅换几根。
我掂了掂手里的刀。砍竹子嘛,用不着什么精妙招式,更不需要内力灌注,纯粹是力气活儿。
手腕一抖,刀光乍起,简单、直接、粗暴。唰!唰!唰!寒光闪动,刀锋撕裂空气,
发出沉闷的呼啸。没有花哨的变招,没有凝练的刀意,只有最原始的力量宣泄。
碗口粗的翠竹应声而倒,切口平滑如镜,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惊起几只藏在草丛里的山雀。尘土飞扬,竹叶簌簌落下。我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看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十几根竹子,满意地点点头。嗯,够李木匠忙活好一阵子了,
我的新桌椅算是有了着落。顺手砍了根细竹当扁担,把竹子两头一捆,往肩上一甩。
沉甸甸的分量压在肩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挑着这担“战利品”,
我晃晃悠悠地沿着蜿蜒的山道往下走,盘算着中午该去“飘香居”点个红烧蹄髈,
还是尝尝他们家新出的八宝鸭。日子就像山谷里那条不知疲倦的小溪,平平淡淡,
叮叮咚咚地往前流。
就在我以为这种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砍砍竹子换家具的咸鱼生涯会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时,
一个不速之客,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闯进了我岁月静好的小池塘。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我正歪在窗边的竹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新淘来的话本子,
看得津津有味。窗外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得人骨头缝都发懒。
竹筒里插着几支随手采来的野花,散发出淡淡的、带着点土腥气的甜香。一片巨大的阴影,
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瞬间遮住了书本上的光线。那阴影掠过竹屋,
带来一阵强劲的、带着猛禽特有腥气的风。我下意识地抬头。好家伙!
一只神骏非凡的海东青!它双翼展开足有数尺宽,通体覆盖着深褐与雪白交织的华丽羽翎,
在阳光下流转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锐利如淬了寒冰的黄金,
带着睥睨万物的高傲,穿透窗棂,直直地钉在我身上。它盘旋了一圈,姿态优雅而充满力量,
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然后,它猛地收拢双翼,像一道闪电般俯冲而下!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
指尖下意识地扣住了竹榻的边缘——这是身体深处残留的、对危险的古老记忆在苏醒。然而,
那巨大的猛禽并未发动攻击。它在即将撞上窗棂的刹那,极其精准地悬停住,
强劲的气流吹得我额前的碎发乱飞。它锋利的爪子轻轻一松,一个卷成细筒状的东西,
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的窗台上。做完这一切,它并未立刻离开。巨大的身躯落在窗台上,
将那小小的竹筒衬得像个玩具。它歪了歪那颗威猛的头颅,那双冰冷的黄金瞳再次看向我,
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确认这懒散的人类是否值得它跑这一趟。我被它看得有点发毛。
这鸟……成精了不成?海东青见我半天没动静,似乎有些不耐,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鸣叫,带着催促的味道。我这才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捻起那个沉甸甸的纸筒。入手是上好的宣纸,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展开来,
铁画银钩般的字迹扑面而来,力透纸背,
带着一股子劈山断岳般的锋芒:“久闻‘惊鸿刀’唐燕前辈之名,心向往之。恳请赐教,
一战定高下。三日后,月满中天,玉竹峰巅,恭候大驾。”落款只有一个字,墨迹淋漓,
带着孤绝的傲气——“萧”。字是好字,气势也足得很。玉竹峰巅?
那不就是我屋后头那座最高的山头么?这人倒是会挑地方,清净,开阔,风还大,
打起来视野肯定不错。若是五年前的我,看到这样的战书,看到这样一手好字,
说不定还会生出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感,兴致勃勃地磨刀赴约。可惜啊。
我捏着这张散发着无形压力的战书,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惊鸿刀?唐燕前辈?
这名号听着都陌生了,带着一股子棺材板的味儿。现在的我,是唐咸鱼。主业是睡觉和觅食,
副业是砍竹子。打架?早八百年就戒了。我随手把这张价值不菲的宣纸翻了个面,
背面一片空白。正好。我在屋里踅摸了一圈,找到半截秃头毛笔,
又从一个放针线的小竹筒里倒出点积了灰的墨块,兑了点唾沫,勉强化开。
蘸了蘸那黑不黑灰不灰的墨汁,我大笔一挥,在背面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大字:不约!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两条喝醉了酒的毛毛虫,和正面那铁画银钩的字迹形成惨烈对比,
惨不忍睹。写罢,我把纸重新卷好,递向窗外那只耐心等待的海东青。
那神骏的大鸟盯着我递过去的纸筒,又看看我,黄金瞳里似乎掠过一丝……嫌弃?
它没立刻叼走,反而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像是在思考这玩意儿值不值得它下嘴。僵持了数息,它终于伸出尖喙,
极其勉为其难地叼住了纸筒的一端。那架势,活像叼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
它依旧没飞走。就那么稳稳地站在我的窗台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眨了眨眼,有点懵。任务完成了还不走?几个意思?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点尴尬。窗外阳光灿烂,微风和煦,窗台上,一只威风凛凛的猛禽像个讨债的监工。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该抄起旁边的竹扫帚把这“监工”轰走的时候,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哦!我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快递费”!
“等着!”我冲它喊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跑。灶台上放着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早上刚从山下“赵记熟食”买回来的酱牛肉,厚薄均匀,酱香浓郁,油光发亮,
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挑了几片最大的,堆在一个粗瓷碟子里,端到窗台边。“喏,
辛苦费!”海东青的目光落在油亮的牛肉片上,黄金瞳似乎亮了一下。它姿态依旧高傲,
但动作却一点不慢。尖喙闪电般一探,精准地叼住最大最厚的那一片,脖子一仰就吞了下去。
吃完,它满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清鸣,这才叼着那卷写着“不约”的战书,双翅一振,
卷起一阵狂风,冲天而起,很快化作天边一个迅疾的黑点,消失在山峦叠嶂之外。
我松了口气,看着碟子里剩下的几片酱牛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啧,”我咂咂嘴,
“这鸟还挺识货,专挑大的吃。”我捏起一片塞进自己嘴里,满足地嚼着,
“剩下的是我的了!辛苦砍竹子的是我,凭什么全便宜它?”于是,
那碟牛肉被我心安理得地放在了窗台内侧,打算当下午的零嘴。夕阳熔金,
给山谷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我坐在屋前的老树墩上,慢悠悠地削着一根细竹竿,
准备晚上去溪边试试能不能叉几条肥鱼加餐。竹屑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清香。
一切都和过去无数个黄昏一样,宁静,慵懒,带着柴米油盐的踏实。笃笃笃!
一阵清晰而克制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不是敲门声。声音来自……窗户?
我削竹竿的动作一顿,心脏毫无预兆地猛地一跳!不可能!以我如今的武功境界,
即便荒废了五年,方圆十丈内,风吹草动,虫鸣鼠窜,也绝无可能逃过我的感知!
更别说一个大活人靠近我的窗户!可刚才,直到那敲击声响起的前一瞬,我竟毫无察觉!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梁骨。我浑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
体内沉寂多年的内力如同被惊醒的猛兽,下意识地开始奔腾流转。握在手里的竹竿,
那被削得异常尖锐的顶端,此刻仿佛也凝起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寒芒。我屏住呼吸,没有回头,
也没有动。全身的感官却已提升到极致,像一张无形的网,无声地笼罩向窗户的方向。
耳力捕捉着窗外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风声,叶落声,溪水声……以及,那几乎微不可闻,
却沉稳有力的呼吸声。笃笃笃。敲击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
对方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戒备和沉默。窗外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随即,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离开了窗户的位置。来了!我握紧了手中的竹竿,身体微微前倾,蓄势待发。
脚步声没有走向门口,而是……绕到了窗台正前方?我猛地转过头。窗外,暮色四合,
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一个男人。他站在我小小的窗台前,身形高大,
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玄色劲装,衣料在暮光下泛着沉冷的光泽,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
肩宽背阔,腰身紧窄,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刀,沉凝、内敛,
却又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的脸背着光,轮廓在阴影里有些模糊,
只能看到线条分明的下颌。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眸色是极深的墨黑,深不见底,
像两泓亘古无波的寒潭,此刻正静静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我。他背上,斜背着一柄刀。
刀鞘同样是玄色,古朴无华,样式……竟与我倚在屋角那把“惊鸿”有七八分相似!
我的心又沉下去几分。是他!那个落款为“萧”的人!那只海东青的主人!
目光下意识地往窗台内侧一扫——我下午放在那儿当零嘴的几片酱牛肉,碟子里空空如也,
连点油星都没剩下。而窗台外侧的边缘上,
赫然立着一只神气活现、正慢条斯理梳理着华丽羽毛的大鸟。不是那只海东青又是谁?
好家伙!快递员吃了回扣一片牛肉不算,还带着债主杀上门,
把剩下的“快递费”也连锅端了?那海东青察觉到我的目光,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
歪着脑袋,黄金瞳瞥了我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得意的咕噜声,
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打理自己。我:“……”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被无视的憋屈,被强买强卖的恼怒,还有被这主宠二人组吃白食的愤懑,
瞬间压过了最初的惊骇。我“唰”地站起身,隔着窗棂,
没好气地瞪着那个玄衣男人:“你是谁?”语气硬邦邦的,像砸在地上的石头。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只悠然自得的海东青身上,
眼神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随即,那目光便转向了我,如同实质般,
带着一种探究和审视的意味,缓慢而仔细地在我脸上、身上逡巡了一圈。那目光太过直接,
太过专注,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久远的记忆。被他这样看着,
我心头那股刚压下去的毛骨悚然感又悄然爬升,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微微竖立。就在我几乎要按捺不住拔竹竿的冲动时,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低沉而平稳,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奇异地穿透了暮色,
清晰地落入我耳中。“我是它的主人。”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窗台上的海东青。果然!
我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脱口而出:“哦,是你啊!”话音未落,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
足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弹开,瞬间退到了竹屋最里侧,
与那扇窗户拉开了最大的安全距离,后背几乎贴到了冰冷的土墙上。
那把倚在墙角的“惊鸿”刀,此刻离我的指尖只有半尺之遥。
男人深沉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移动,眸色似乎更深了些。但他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只是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我后背紧贴着墙,
冰凉的土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反而让我混乱的心跳和奔涌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你……”刚吐出一个字,男人的动作打断了我。
他从容地抬起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质地……有点眼熟。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将纸展开。暮色下,宣纸的背面朝外,
上面那两个用秃毛笔蘸着劣质墨汁写就、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大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脸上——不约!我:“……”一股热气“轰”地冲上脸颊。尴尬!
太尴尬了!虽然我唐燕如今是条咸鱼,可当年好歹也是凭实力打出来的天下第一,
这字……这字简直比三岁孩童的涂鸦还要惨烈!尤其是在那铁画银钩的正面战书映衬下,
更是惨不忍睹!我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时光倒流,
把当时那个懒得多走几步去找好墨好笔的自己掐死!
男人的目光终于从那两个丑得惊心动魄的字上移开,落回我脸上。
他那张轮廓深邃、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
指尖点在那两个刺眼的字上,然后,抬起眼,看着我,一字一顿,
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我、想、约。”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竹屋里回荡,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轰!刚才那点尴尬瞬间被点燃,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瞎?那么大的“不约”看不见?我都躲到这深山老林提前养老了,
还阴魂不散地追过来?“不约!”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抗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说了不约!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
听不懂吗?”吼完,我胸膛起伏,气鼓鼓地瞪着他。窗外,
那只海东青似乎被我的大嗓门惊扰,不满地抖了抖翅膀,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
玄衣男人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沉静依旧,却像无形的山峦,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他并未因我的恶劣态度而流露出丝毫愠色,只是耐心地、固执地等待着,
仿佛在等我宣泄完这毫无意义的怒火。过了好一会儿,久到窗外的天色又暗沉了几分,
久到我那点虚张声势的怒气都快被这沉默耗尽了,他才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商量的口吻,
缓慢而清晰地问道:“怎么……才能约你?”那语气,认真得近乎诚恳,
仿佛在探讨一个关乎天下苍生的重大命题。
我被他这油盐不进、执着到近乎偏执的态度彻底噎住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感觉,就像你用尽全力一拳打出去,结果砸进了一团软绵绵、黏糊糊的棉花里,
不仅没伤着对方分毫,反而把自己的手给陷了进去,憋屈得要命。“你……”我指着他,
手指头都有点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无奈,“你干嘛非要找我打上一场啊?啊?
”我指着自己这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又指了指窗外我开垦的那一小片蔫了吧唧的菜地。
“你看看!睁大眼睛看看!我都退出江湖多少年了!金盆洗手了!封刀归隐了!懂不懂?
我现在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山野村姑!没兴趣!也没那本事跟你打!”我噼里啪啦一通吼,
试图用“村姑”这种自贬身份的词打消他那莫名其妙的念头。男人静静地听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始终一瞬不瞬地锁定在我脸上。那眼神专注得可怕,
仿佛我不是一个在跳脚骂街的“村姑”,而是什么稀世奇珍,值得他用全部心神去解读。
被他这样盯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悄然滋生。那不再是单纯的戒备或愤怒,
而是一种……仿佛被最顶级的猎食者用眼神锁定住猎物的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四肢百骸都泛起细密的凉意,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这男人……绝对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无害!他身体里潜藏的东西,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指尖已经悄然触到了身后冰冷的刀柄!
内力在经脉中无声地加速奔涌,蓄势待发!只要他敢有丝毫异动,
我这把五年未曾饮血的“惊鸿”,今日说不得就要开开荤!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刹那,窗外男人的气息,倏然变了。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周身那股沉凝冷硬的气场,仿佛冰雪消融,顷刻间化作了山间清晨微凉的薄雾,平和,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连带着他看向我的眼神,也褪去了那种令人心悸的专注,
变得平和而……轻缓?“只有打败了曾经的天下第一,”他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语速也慢了下来,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现在的天下第一。
”这句话……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脑子里激起了圈圈涟漪。怎么……这么耳熟?
我皱紧眉头,努力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找。五年的咸鱼生活,让我的脑子也像生锈的齿轮,
转动起来格外滞涩。终于,
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被强行拽了出来——也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山巅。风很大,
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脚下,
是那个曾经名震江湖、此刻却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老者。
我握着自己那把刚刚饮下“天下第一”之血的刀,刀尖斜指地面,
滚烫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刃口滑落。胸腔里是激战后尚未平息的汹涌气血,
还有一股少年人初登绝顶的、难以言喻的澎湃意气。我对着败者,也对着这苍茫天地,
朗声说道,声音带着内力远远传开,在群山间回荡:“从今往后,天下第一的名号,归我了!
只有打败了曾经的天下第一,我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现在的天下第一!”彼时年少,
意气风发,只觉得这句话掷地有声,威风凛凛,完美诠释了江湖更迭、强者为尊的铁律。
可如今……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窗外那个玄衣男人,眼神活像见了鬼。
他……他居然把这句话当成了约战的标准台词?还跑到我这个“版权所有者”面前,
一本正经、大言不惭地说了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是我唐燕的“原创”?还是说,
这句话在这五年里,真的被江湖上的愣头青们奉为圭臬,成了挑战前辈的固定开场白?
一时间,荒谬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冲散了心头的惊悸和戒备,
只剩下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力感。我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在暮色中显得过分认真的俊脸,
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算了。我认命地闭了闭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郁结的闷气,似乎也随着这口气吐掉了一些。打就打吧。看这架势,
不把他打发了,我和我的酱牛肉怕是永无宁日。“行!”我猛地睁开眼,
破罐子破摔般用力一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打一场是吧?就一场!
点到为止!打完,麻溜的,带着你的鸟,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再来烦我!”说完,
我根本不再看他反应,也懒得再废话。身体猛地向后一旋,脚尖在地面一点,
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倒射而出!右手闪电般抄起墙上那把蒙尘的“惊鸿”,
左手顺势一推窗棂!砰!竹窗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身影如轻烟般,
从敞开的窗口疾掠而出!没有丝毫停顿,足尖在窗外一株老松的横枝上轻轻一点,
借力再次拔高,朝着屋后那座最高、最陡峭的山峰——玉竹峰巅,飞掠而去!身后,
衣袂破风之声紧随而至,如同跗骨之蛆。玉竹峰顶。一轮巨大的银盘已悄然跃出东方的山脊,
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将这片开阔的峰顶平台照得亮如白昼。
山风毫无遮拦地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吹得人衣袍翻飞,
猎猎作响。我背对着来时的方向,站在平台中央,缓缓转过身。
玄衣男人已无声无息地停在我身后三丈之外,如同融入夜色的一块磐石。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冷峻的侧脸线条。
他背上那柄玄色长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刀鞘随意地插在脚边的碎石地里。刀身狭长,
弧度流畅,在月华下流淌着幽暗内敛的光泽,果然与我的“惊鸿”形制极为相似,
只是更长、更直一些,少了几分“惊鸿”的轻灵,多了几分沉雄厚重。他握刀的姿势很随意,
甚至显得有些松散,刀尖斜斜指向地面。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随意的姿态,
却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
又仿佛每一个角度都蕴藏着致命的雷霆一击。高手。绝对的高手。
我压下心头那丝因久未动武而生出的陌生悸动,右手缓缓搭上腰间的刀柄。
指尖触到那熟悉而冰冷的金属纹路,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顺着指尖回流,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五年了,老朋友,委屈你了。“铮——”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响起,
“惊鸿”被我缓缓抽出刀鞘。五年的沉寂并未使它蒙尘,清冷的月光下,
刀身如一泓流动的秋水,寒光凛冽,映照着漫天星斗,也映照着我此刻沉凝下来的面容。
我抬起刀,刀尖斜指地面,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起手式。没有多余的花哨,没有言语的挑衅,
只有刀锋凝聚的寒意,无声地指向对手。来!男人深潭般的眼眸微微一动,
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许?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腕一翻,那柄玄色长刀被他平平举起,
同样斜指地面,竟回了我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起手式!姿态沉稳,气度从容,
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关乎“天下第一”名头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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